厨房里,那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林渊身上。
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两个字在闪烁。
【吴邪】。
林渊吞咽的动作停滞了。
他那双纯金色的眼瞳,注视着那两个字。
一秒。
两秒。
他伸出另一只没有沾染馒头碎屑的手指,缓缓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渊!”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个充满活力咋咋呼呼的叫喊声,从听筒里传来!
“你跑哪去了!电话总算打通了!我还以为你掉哪个墓里信号都被鬼吃了呢!”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属于人间烟火的鲜活气息。
“我跟你说!【归墟海图】我研究出来了!”
吴邪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变调,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电话这头的诡异沉默。
“所有的线索!从我爷爷的笔记到西沙挖出来的那些!全部都对上了!它们都指向一个地方!”
吴邪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压抑着颤抖的腔调,喊出了两个字。
“终极!”
“那扇青铜巨门背后的秘密!传说中的终极!”
“终极”……
这两个字,钻进林渊的耳朵。
它化作了一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坐标。
一个更庞大的、更本源的“规则集合体”。
饕餮的本能,在这一刻,超越了神性的漠然,发出了一声无声的、贪婪的咆哮。
食物。
更美味的食物。
然而,不等这股吞噬欲彻底占据上风,吴邪接下来的话又响起了。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中转坐标!”
“你绝对猜不到是哪儿!”
吴邪在那头卖着关子,紧接着便自问自答地大吼出来。
“秦岭!”
“那个坐标就在秦岭山脉里!哈哈哈哈!等三叔那边搞定了,我们就直接杀过去!”
秦岭。
这个词,瞬间将林渊那即将飘向高维神域的意识,死死地拽了回来!
他猛地一颤。
那双纯金色的眼瞳中,漠然与冰冷的神光,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
属于人类的黑色,重新占据了他的眼底。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左手里那个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尚有余温的馒头。
感觉到了厨房里油腻的、混杂着饭菜香气的空气。
感觉到了身后,那些或恐惧、或敬畏的呼吸声。
世界,重新变得鲜活、立体。
那股将他不断抽离出凡尘的、高高在上的神性力量,在“吴邪”这个名字、在“朋友”这个概念面前,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神性,暂时退却了。
厨房外。
吴三省正屏息凝神,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就在刚刚,他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笼罩在整个营地、压得他几乎要跪下去的神明威压,就在林渊接起电话的片刻后……
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头,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了林渊的侧脸。
不再是之前那种漠视众生的、非人的冷漠。
而是一种真正属于“人”的、内敛的平静。
吴三省的脑子彻底乱了。
一通电话?
一通电话,就能让一个即将“飞升”的行走神明,重新变回“人”?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电话那头,到底是谁?!
就在吴三省的世界观再次面临崩塌之际,林渊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子有些干涩,发出了来到这个营地后的第一句话。
“我在秦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不带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的吴邪明显愣了一下。
“啥?你在哪?秦岭?!”
吴邪的音量陡然拔高了八度,“卧槽!你跑那干嘛去了?跟三叔一起的?巧了啊!真是太巧了!”
他似乎完全没听出林渊话语里的异常,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
“对了对了!还有个事儿!比这个还巧!”
吴邪的语速极快,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小时候一个铁哥们,就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老痒!”
“失联了好几年了,昨天!就昨天!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老痒……
这个名字,让林渊刚刚恢复清明的意识,微微一顿。
他体内的【破妄之瞳】不受控制地开始运转,仿佛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电话那头,吴邪还在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着。
为了增加真实感,他甚至刻意模仿起了对方那标志性的特点。
“他……他……他那个结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你猜他说啥?”
“他……他……他说在秦岭里发现一个……一个青铜神树!上面结满了宝贝!”
“约我……我们一起去发大财呢!”
“你说!这他娘的叫什么?这就叫缘分啊!我们正好也要去秦岭,这下连向导都有了!”
吴邪的声音里,充满了与旧友重逢的喜悦,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新冒险的无限渴望。
然而。
他没有等到林渊的回应。
电话这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厨房里,刚刚才恢复流动的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吴三省和潘子等人,惊恐地看到。
林渊那双刚刚恢复黑色的眼瞳深处,一缕极细的、纯粹的金色,再次亮起。
但这一次。
不再是神性的漠然。
而是一种……看穿了猎物伪装的冷漠。
那通过电话建立起来的、将林渊拉回人间的“锚点”,在“老痒”这个名字出现的一瞬间,剧烈地晃动起来。
“林渊?”
“喂?你在听吗?”
吴邪困惑的问话,从听筒里传来。
林渊缓缓地,将那个还剩一半的馒头,放在了灶台上。
然后,他对着手机用陈述事实般的口吻说了一句。
“他不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