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呢喃,在死寂的大殿中,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他居然指挥了阴兵?”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在成百上千东夏士兵残影的围攻下,那头巨大的缝合怪物,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凌迟。
虚幻的刀戈劈砍在它身上,没有溅起一丝血花。
但它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抽搐。
构成它庞大身躯的血肉,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崩解。
“噗嗤……”
一根属于巨型蚰蜒的节肢,从它的身体上脱落,掉在地上,化作一滩黑色的脓水。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它背上那对破烂的人面怪鸟翅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筋腱寸寸断裂,化为碎片。
那些缝合着它身体的焦黑肉筋,也开始一根根崩断。
“吼……呃……”
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痛苦的、不成调的嘶鸣。
它体内那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在信息流的反复冲击下,彻底失去了平衡。
连锁反应,发生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个沉闷的、向内收缩的破裂声。
“砰。”
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水袋。
那头曾经不可一世的缝合怪物,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内一瘪,随即彻底垮塌、溶解。
最终,在原地只留下一大滩散发着剧烈恶臭的、混合着无数基因片段的粘稠血水。
腥臭的气味,弥漫了整个空间。
随着缝合怪物的彻底死亡,那个发出攻击指令的源头消失了。
整个万棺大殿里,那股刺骨的寒意,开始迅速消退。
“沙……沙……”
东夏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在迅速变淡。
那些身形扭曲的残影,停止了攻击的姿态,重新变回了麻木行军的模样。
他们的身影,从凝实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蓝色的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不到半分钟。
“阴兵借道”的现象,彻底消失了。
大殿恢复了它原本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场跨越千年的战争,只是一场幻觉。
可地上的那滩血水,还有周围被撞得粉碎的玉棺,都在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真实。
一场足以让任何探险队,甚至是精锐雇佣兵团灭数次的双重危机。
就这样,被化解了。
以一种近乎荒诞的、四两拨千斤的方式。
阿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地上的那滩污秽,又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的男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人,先是靠纯粹的暴力碾压一切。
现在,又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智慧”,操纵了一段历史的残响。
蛮力与智慧,在他身上,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割裂感。
对他的认知,从“绝世蛮力”的怪物,直接跃升到了“不可理喻”的神明。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对抗这种存在的人吗?
汪家的计划……还有意义吗?
陈皮阿四靠着铁拐,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仅剩的那个手下,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九门枭雄的脸上,除了劫后余生,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我操!渊哥!牛逼!”
王胖子第一个打破了沉寂。
他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几步冲到林渊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招也太高了!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坐山观虎斗!省了胖爷我多少珍藏版的子弹!”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佩服。
吴邪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林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谢?
还是质问?
最终,他只是吐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林渊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也没有理会王胖子的吹捧。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滩散发着恶臭的血水上。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缓步走了过去。
“哎,老林,那玩意儿脏,离远点。”王胖子在后面喊道。
那滩混合物,光是看着就让人反胃,气味更是熏得人头晕。
林渊却在那滩血水前停下,俯下了身。
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动作出现了。
他张开了嘴。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他口中产生。
地上那滩腥臭粘稠的液体,连同被它污染的地面石板,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起,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水流,被林渊尽数吞入了腹中。
整个过程,安静,且迅速。
几秒钟后,那片地面变得干干净净。
甚至比周围的石板还要干净,连一丝污渍都没有留下。
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随之消失无踪。
“咕咚。”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脸上的佩服变成了惊恐。
“渊……渊哥……这玩意儿……你也吃?”
这已经不是重口味了。
这是在吃生化垃圾啊!
吴邪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震惊。
林渊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他看向一脸惊愕的吴邪,平静地解释。
“这种失败的基因造物,如果留在这里,它的基因片段会像病毒一样,污染地下的地脉。”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诞生出更多、更不可控的怪物。”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的血脉告诉我,必须把这里‘打扫’干净。”
这是饕餮的本能。
不仅仅是吞噬能量,填补饥饿。
更是维持世界平衡的一种原始职责。
清除那些不该存在的、会破坏稳定秩序的“错误造物”。
像一个清道夫。
听到这个解释,吴邪心中的震惊和恶心,慢慢褪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第一次意识到,林渊的“吞噬”,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破坏行为。
它……还有“净化”的一面。
这个认知,让吴邪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欣慰。
至少,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只知毁灭的魔神。
清除了最后的障碍,偌大的万棺大殿,再无任何阻碍。
队伍休整片刻,继续向着大殿的最深处前进。
穿过成千上万排空的玉棺,他们来到了一道巨大的拱门前。
门后,是一个更加宏伟的空间。
当他们踏入其中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庞大无比的巨型祭坛。
那祭坛的结构,如同古代玛雅文明的金字塔,层层叠叠,向上收缩,充满了粗犷而蛮荒的气息,直抵上方无尽的黑暗。
祭坛的顶端。
黑暗之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他被无数条比水桶还要粗的青铜锁链,死死地捆绑在一个由整块青铜浇筑而成的王座之上。
锁链的一端连接着他的四肢和躯干,另一端则深深地钉入了周围的墙壁和地底。
就在众人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
一股威压。
一股比之前遭遇的所有怪物、所有危机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威压,从那王座之上,轰然降临!
那威压中,混合着神性、疯狂与极致的暴虐。
吴邪和王胖子,甚至阿宁的雇佣兵,连抵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只有张起灵,用黑金古刀撑着地面,才勉强单膝跪地,没有完全倒下。
陈皮阿四更是直接瘫倒,铁拐都脱手飞了出去。
他们终于找到了。
此行的最终目标。
万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