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
当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这片死寂的魔域中炸响。
阿赫里曼那张由纯粹的“概念”构成的、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你说什么?”
一个充满了“愤怒”和“不敢置信”的意念直接在顾长生的脑海中响起。
“我说。你是懦夫。”顾长生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你所谓的‘天道循环’‘终结与新生’。听起来冠冕堂皇。但其本质不过是为了掩饰你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恐惧‘变化’。恐惧‘未知’。恐惧那些不按你编写好的‘剧本’发展的‘可能性’。”
“所以。你才会选择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将所有你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东西都彻底‘终结’。”
“你不是什么‘清道夫’。”
顾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你只是一个害怕看到‘结局’的孩子。所以才会在故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撕掉所有的书页。”
“住口!”
阿赫里曼怒吼一声。
一股庞大到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毁灭”意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向着顾长生碾压而去。
但顾长生却不闪不避。
他只是静静地抬起头。
任由那股足以撕裂神魂的力量将自己彻底淹没。
然后。
他缓缓地伸出手。
在他的掌心。
一缕微弱但却充满了“守护”与“不屈”的……金色光芒。
顽强地亮了起来。
南霁云的英灵。
“你看。”顾长生的声音在那片狂暴的能量风暴中清晰可闻。
“即便是在最深沉的黑暗里。依旧会有一丝微光不愿熄灭。”
“即便是在最绝望的废墟上。依旧会有一株新芽顽强地破土而出。”
“这就是‘生命’。”
“这就是‘变化’。”
“这就是你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终-结’的东西。”
阿赫里曼看着顾长生掌心那缕正在与自己的“毁灭”意志分庭抗礼的、渺小却又无比坚韧的金色光芒。
他那双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
“这是……什么?”
“这是‘希望’。”顾长生的回答很简单。
“也是构成我们东方文明最核心的……‘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们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终结’。”
“我们只相信。‘人’定胜天。”
“我们的文明之所以能延续五千年而不断绝。靠的不是对‘神明’的祈祷。也不是对‘末日’的恐惧。”
“而是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这片充满了灾难和苦厄的土地上。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活路。”
“这种精神。你永远也不会懂。”
阿赫里-曼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虽然身体在自己强大的意志碾压下瑟瑟发抖。但眼神却依旧明亮如星的年轻人。
久久没有说话。
……
“辩经”结束了。
没有胜负。
因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无法用同一个标准来衡量的“世界观”的碰撞。
顾长生没能说服阿赫里曼。
阿赫里曼也没能动摇顾长生的道心。
但顾长生却在这场堪称“降维打击”的辩论中。成功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终于理解了。
“史诗之力”的本质。
那是一种将一个文明所有“英雄”的“精神图腾”都凝聚在一起。从而形成的、一种近乎于“法则”的……“概念性武器”。
它无法被物理手段摧毁。也无法被能量攻击消融。
唯一能对抗它的。只有另一种……更强大的“史诗”。
……
当顾长生的意识再次回归现实时。
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片如同蓝宝石般的天池之畔。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间。
但他的神魂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横跨了亿万年时空的旅行。
变得无比的疲惫。却又无比的……通透。
“主公!”
崔器和安般若焦急地迎了上来。
“您没事吧?您刚才……”
“我没事。”顾长生摆了摆手。
他看了一眼天边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
又看了一眼自己怀中那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玄奘舍利。
“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战争。”
“快要开始了。”
……
龟兹城。安西都护府。
当顾长生再次回到这里时。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之中。
街道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高仙芝正在他的帅帐里。对着一幅巨大的军事沙盘愁眉不展。
“顾大人!您可算回来了!”他看到顾长生。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就在您离开的这半个月里。大食人那边……出大事了。”
他指着沙盘上一个位于西域最西端的、名为“怛罗斯”的小镇。
“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派出了他的心腹大将艾布·穆斯林。并联合了西域所有与我大唐为敌的部落。共计二十万大军。正向怛罗斯集结。”
“其兵锋所指。正是我安西都护府!”
“而我安西四镇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两万。”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壮。
“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战争。”
“未必。”
顾长生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慌。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沙盘前。
看着那个即将决定两个伟大帝国命运的小镇。
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将军。”他缓缓地开口。
“你相信‘英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