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林闲都感觉后颈那根弦绷得死紧。那几个阴魂不散的黑点，总是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他试过改变方向，对方也跟着拐弯；他加快脚步，对方也提速；他停下来休息，对方也远远停下。
这感觉，比被妖兽盯上还难受。至少妖兽目的明确，就是想吃你。这帮人想干嘛？劫财？他看起来像有财的样子吗？劫色？他摸了摸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凹陷的脸颊，觉得对方眼光得多差。
“哥哥，后面那几个黑点点，还在跟着我们玩捉迷藏吗？”宝儿也发现了，时不时回头望一眼。
“嗯，别管他们。”
林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警铃大作。他不敢有丝毫放松，那点自身修炼出的微弱精神力时刻保持着警戒，太阳穴因为持续紧绷而隐隐作痛。储物袋里最后一张低级符箓被他捏在手里，都快攥出水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布置个陷阱阴对方一把，或者干脆让宝儿回头把那几个家伙捶一顿算了的时候，走上一处稍高的土坡，他下意识地抬头往前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的脚步定在了原地，呼吸为之一窒。
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巨大的、连绵不绝的灰色阴影，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是城墙。
高，太高了。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墙体并非完全垂直，带着某种冷硬的角度向上延伸，一直没入低垂的云层里，根本看不到顶。城墙表面，隐约有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流转着一层肉眼难以捕捉的、水波似的淡光。那是护城大阵，规模和气派，比青云宗那个“倒扣的碗”不知强了多少倍。
更让他眼皮直跳的是，在那巨城的上空，时不时就有各色流光划过，拖出长长的尾迹。有的快如闪电，有的稳如磐石。那是修士在飞遁！御剑的，乘着飞行法器的，甚至还有直接凌空虚度的！数量还不少！
青云宗里，能长时间飞行的至少也得是筑基中的佼佼者，在这里，好像成了家常便饭。
空气中，原本荒原上的土腥味和野性气息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无数生灵气息、烟火气、还有隐约灵力波动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带着一种喧嚣而庞大的活力。
这就是……流云巨城？这就是……中域？
林闲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发干。他之前想象的“城市”，顶多就是个放大版的青云宗山门集市。眼前这个，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哪里是城，这分明是一座山，一座由石头、阵法和人流构筑起来的、会呼吸的巨山！
“哇！！！”宝儿的惊呼声把他拉回现实。小丫头张大了嘴巴，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指着远方，“哥哥！好大好大的房子！还会亮！天上还有人在飞！好厉害！”
她兴奋地蹦跳着，扯着林闲的袖子：“哥哥，我们是要去那个大房子里面玩吗？”
林闲低头看了看宝儿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小脸，又抬头望向那座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巨城，心里五味杂陈。
震撼，有。这规模和气势，确实冲击力十足。
向往，也有一点点。那里意味着安全（相对荒原而言），食物，信息，以及可能的机遇。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本能的不安。
这地方，水太深了。
光是那城墙和阵法，就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天上飞的那些修士，随便拎一个下来，估计都能像捏死虫子一样捏死他。还有那需要缴纳的十块下品灵石。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满打满算，加上之前从赵铁柱那里“赚”来的和青云宗克扣下来的，也只剩下八块了。还差两块！
更别提城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还有那个听起来就不好惹的城主府。
在这里，他这点“伪高人”的演技，还能玩得转吗？会不会刚进城就被人识破，然后扔出来？或者更糟？
他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几个黑点，似乎也停了下来，隐没在起伏的地势后，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
前有巨城，后有追兵。真是刺激他妈给刺激开门，刺激到家了。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们不去了吗？”宝儿仰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去！为什么不去！
林闲深吸了一口带着城市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荒原都快活不下去了，城里再危险，好歹有墙，有规矩（理论上）。留在外面，要么饿死，要么被后面那帮不明不白的家伙阴死。
不就是装吗？又不是没装过！以前在青云宗能糊弄过去，在这里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真找个墙角苟着！
至于灵石……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把宝儿……呸！想什么呢！大不了把怀里最后几张没什么用的低级符纸卖了，或者看看能不能用那点恢复不多的精神力，找个冤大头忽悠一下？
他揉了揉脸，把那份凝重和不安压进心底最深处，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带着点疏离的平静。
“去，当然去。”他牵起宝儿的手，目光重新投向那座恢宏的巨城，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那里，有肉包子。”
宝儿立刻咽了口口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那我们快走快走！”
看着小丫头迫不及待的样子，林闲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新的挑战和机遇，就在眼前了。
他拉着宝儿，迈步朝着巨城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但很稳。
只是他心里的算盘，打得比任何时候都响。入城费怎么解决？后面那几条尾巴怎么处理？进城后第一步该干嘛？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而在他身后遥远的荒原上，那几个隐匿起来的黑点之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目标接近流云城了。通知城里的人，准备接手。记住，要活的，尤其是那个小的，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