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矮小男人嘴巴大张,眼珠暴突,手指用力想要扒开脖颈间铁钳一般的手掌,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发现挣扎无望后,他只能绝望又哀求地看着林玦,眼里求生的欲望那么强烈,难以想象就是这个人刚刚想要害死这一整座城的人。
林玦闭了闭眼,咬着牙强行将剧烈翻涌的心绪压下,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没了任何柔软,单手拖着男人往药材铺大步而去。
“哥哥?”
顾安送出折子回来刚好和林玦撞上,从对方冰冷的眼神和粗暴的动作意识到出事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说话,直到进入药材铺后面的仓库最深处,林玦才开口。
“他想把因瘟疫而死去的尸体扔进水井。”
林玦边说边胸膛剧烈起伏着,瞳孔微微震颤,昭示出他内心的后怕,“如果不是我刚巧去打水,恐怕等发现的时候,城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喝了泡过尸体的水。”
顾安神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漆黑的眸子看向被随手扔在地上像是一坨烂肉的男人,厉声喝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受谁指示?不想受刑就赶紧老实交代!”
“嗬……嗬……”
男人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眼睛藏在凌乱的头发下惊恐地看着两人,林玦深吸一口气,抬手把他下巴接了回去。
“我,我没受人指使。”
男人挣扎爬起来跪下,脑门贴着地面,看起来是极尽畏缩的样子,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怨毒。
死亡的威胁逐渐淡去,内心的阴暗面就又占回上风,他猛的抬起头,眼里残留着窒息时流出的眼泪,悲愤道:“我就是不服,为什么同样送给你照顾,为什么别人的娘活下来,我娘就没活下来!”
林玦拧眉,冷冷道:“每个人病情不同,体质不同,别说是我,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医来了,也不敢说每个人都能救活。”
“都是借口!我娘在家的时候还能做饭干活,怎么一送到你那儿就忽然没了。我看就是因为我没给你送东西,你就冷落我娘,害得她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你个杀人凶手!”
男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眼球布满红血丝,看杀母仇人一样的瞪着林玦。
林玦都要被气笑了,强词夺理的地方太多,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反驳。
“你既然说林公子因为你没送东西就故意害死你娘,你可有什么证据?”
顾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淡淡道:“林公子虽然如今还未入仕,但也是陛下金口玉言指来辅助救灾,敢没有证据就胡乱攀扯,你可知这是要流放的大罪?”
男人听到“流放”两个字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那一丝动摇就被更大的贪婪吞噬。
他梗着脖子咬死道:“就是他故意害死我娘的,我,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斗得过你们这些官员,就是有证据也没了,但是他怎么证明自己就没故意冷落我娘结果害死她?”
顾安冷声道:“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拿不出证据就敢随意污蔑别人,我看流放个三千里都是轻饶了你。”
“玄一,把这个人押进大牢,等救灾事宜完毕,就送他去服刑。”
玄一闻声进来熟门熟路地拎起人往外走,男人呆呆的都忘了挣扎,傻眼地看着说完这句话就转过头浑不在意的顾安,迟来的恐惧在大脑中瞬间炸开。
这和那个人说的不一样!那人明明说过只要他这么说,他们就会给他一笔钱堵他的嘴!
眼看着即将走出仓库,男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挣扎,四肢用力胡乱踢打,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发出凄厉的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被骗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说!我都说!”
玄一停下来,朝屋内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安看向林玦,林玦沉默片刻,开口道:“让他进来,把发生了什么全都说清楚。有一点不实之处,就不用流放了,直接杀了以儆效尤。”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轻描淡写,无形中将男人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击碎。
男人被玄一随手扔在地上,劫后余生的爬进屋内,磕磕绊绊地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趁着百姓出去吊唁家人的时机收买策反,果真是好手段。”顾安缓缓拍了拍手掌,眸光冷冽,“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些手段够不够保住他们的脑袋的。”
“我问你,你帮他做事,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他找过你?”
顾安声音压低,冰冷的嗓音中藏着一丝诱人的温暖,“若是你能证明你是受人挑唆,那么本王保证至少能保住你一命,否则真的流放三千里,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完吗。”
男人眼睛一亮,表情都在用力的绞尽脑汁回想,半晌不太确定地道:“我,我要了一个那个人的金戒指可以吗?”
“先给我看看。”
男人磨磨蹭蹭把手伸进衣服里到处摩挲,犹豫道:“你不会骗我吧,真能保住我的命?”
顾安道:“若是再拖延,就保不住了。”
“别别别,我这就拿。”
男人不敢再拖延,连忙将衣服的夹层撕开,从里面滚出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顾安弯腰捡起,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之后递给林玦,凑在他耳边道:“不太好办,这戒指上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印记。”
“他既然敢给出去,就一定是不怕惹火上身。”
林玦一寸寸摩挲过指环,沉思片刻,道:“这戒指指围比寻常男人细一些,宽窄却很宽,并不是常见的样式。等出城之后找到定做这戒指的店家,拿到买家的名单,一一排查应当能找到。”
“只不过如今常州人心惶惶,不知道多少人早早跑走躲避时疫,那家店还在不在也不好说。”
顾安十分遗憾道:“若是能证明是知府手下人的,那光是挑唆下毒这一项就够他们人头落地了。”
“若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他们也不可能在江南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林玦心情平和,把戒指收好,对门外的玄一微微颔首,“先把他押进牢里,具体惩处之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