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阵清风拂过,书案上烛台的烛火随风晃动了几下,烛芯“噼啪”炸响一声,溅出一点火星,落在案头的文书上,烫出个细小的焦痕。
朱无视端坐案后,执笔的手稳如磐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么看着,我们的神候大人属实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王爷。
如果,那份文书上写的不是某位将军的家人,被天罡地煞成功控制起来的内容的话。
“啪。”朱无视合上文书,长舒一口气,指节轻轻敲击着封面。十大将军,如今九位已暗中倒向他,仅剩一位驻守北疆防备大元,翻不起什么风浪,大事可期!
唯独前些日子五岳剑派的计划受阻,折了他不少人手“东厂,宋轻舟!”朱无视恨的有些牙痒痒。
东厂也就算了,宋轻舟他原本还没放在眼里,但是现在看起来,少不了自己亲自走一遭了,段天涯他们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神侯是在叫我?”一道轻佻的声音突然从书房角落传来,像片羽毛落在心尖,却让朱无视浑身汗毛倒竖。
“什么人!”朱无视从椅子上跳起,反手就是一道凌厉的掌风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去。
然后这才定睛看去,却发现自己平时用来小憩的软榻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位年轻人,他甚至从未察觉!若是他心生歹意...想到这里,让他的背后顿时惊起一片冷汗!
那青年挥了挥手,就好像驱赶蚊子一般,轻松写意的就将朱无视的一道掌风化为了无形,一双眸子笑吟吟的看向他“神候大人还真是热情好客啊~”
认出来人是宋轻舟,朱无视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朗声大笑起来“原来是宋少侠!本侯对宋少侠可谓神交已久!方才还在念叨,五岳大会上,宋少侠御剑退敌,‘剑仙’之名想必很快就会响彻大明武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轻舟眉梢一耷拉,脸上瞬间换上愁苦之色“神候大人怕是少说了一个字吧?‘邪剑仙’还差不多,这名号,可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哎~这是哪里话,宋少侠率性而为,不循江湖规矩,这才是不失真性情!那些循规蹈矩的伪君子,哪及得上公子半分洒脱?”
朱无视缓缓坐在了方才的椅子上,离着宋轻舟足有七八丈的距离,满是笑意的眼底却充斥着浓浓的警惕之色。
“神侯能这么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宋轻舟顺着他的话头捧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庆幸“毕竟神侯可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能得神侯认可,我这心里也算踏实了。”
可话音刚落,他脸上又浮起一抹忧色,叹了口气“不过说起五岳大会,我倒真是有些对不住神侯。当时我哪知道,那些逆贼竟是神侯府的人?若不是在那领头的假长老身上搜出这块腰牌,我怕是真要听信东厂的鬼话。”
说着,他抬手一抛,一块玄铁腰牌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当”的一声落在朱无视面前的案上。
当时让移花恒山两派弟子给众派解毒时,就顺便叮嘱了她们一声检查一下尸体中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最后却只在那假长老身上发现了这么一块腰牌。
见宋轻舟主动说起这事,朱无视面皮抖了一抖,心底暗恨不已,却还是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这也怨不得你,神侯府密探行事,自然不会自行暴露身份,你也是受了东厂蒙骗罢了。”
“真的?”宋轻舟眼睛一亮,瞬间转忧为喜,语气里满是庆幸“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人胆子小,就怕不小心坏了神候的大事,这不,特意来给神候赔不是了。”
朱无视在心里把宋轻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小狐狸满口胡话!什么“赔不是”,明明是来示威的!可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能笑着点头“无知者无罪,宋少侠不必放在心上。”
“神侯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做打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夜深了,宋少侠不妨在神侯府休息一晚。”朱无视做挽留。
“不了,粗鄙乡人,怕是受不了神侯府的锦衾暖帐。”说着,便缓缓向着门外踱步而去。
可他每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沙沙”的轻响。
第一步,软榻的锦缎突然簌簌作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转眼就化作漫天棉絮,混着木架的碎屑落在地上,连块完整的木板都没剩下;
第二步,朱无视手边的书案猛地一颤,紫檀木的桌面从边缘开始崩裂,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哗啦”一声散成粉末,笔墨纸砚摔在地上,墨水溅了一地;
第三步,厅堂两侧的桌椅、墙上的字画、甚至角落里的铜炉,都跟着崩解,化作细碎的糜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唯独朱无视身下的椅子,完好无损。
朱无视双眼微缩,一股冲天的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天人境!
走到门口,宋轻舟缓缓回头,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软得像棉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神候大人,请你一定要记得,我这个人,胆子很小的。要是哪天我觉得自己有危险……”
他没说完,身影却突兀地消散在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朱无视猛地靠在椅背上,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浸湿了内衬的锦缎。他盯着满地的糜粉,喃喃自语“二十岁的天人境……二十岁的天人境……”
他也明白宋轻舟说“我胆子小”的意思是: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
“葵花老狗,你怎么看?”神侯府对面,两个阴气缭绕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房檐之上。
被叫做葵花的人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嘿,我怎么看?我站着看,人家又没动手,怎么?你还要把人家留下不成?”
另一人像是被问住了,隔了一会才尖着嗓子骂道“留下?把我自己的命留下?别说他刚才看过来那一眼你没发现!”
“关咱家屁事,咱家只管伺候好圣上!哎,要是现在那位有圣上一半的手腕,圣上这小儿子也蹦跶不起来!”葵花转身向着皇宫掠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另一人又说“嘿,有手腕,有野心,即便有小曹子看着,也早晚是个祸害!”
“不归咱管,圣上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他真能成事,这天下让他坐坐也无妨,要是...”葵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隐没在深宫大内之中。
而宋轻舟此刻正站在城门楼上,望着远处那座如巨兽般盘踞的皇宫,夜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这就是皇朝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