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技术含量不高，但是记性得好。
客人扫码点餐，厨房把单子打出来贴在门板上，我要记住菜名、桌号，不能上错菜了。
还好小馆子，菜品不多，我熟悉了几遍就知道那几个常见菜了。
中午吃饭的人也不多，店里还有个老阿姨跟我一起上菜的，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两点钟，客人走完了，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老板娘招呼我们坐到里面那张方桌上吃饭。
我随手把最后两桌客人没吃完的几个菜端了过来。
王姐顺手收到后厨去了：“欢欢，我们不吃客人的剩菜，让你刘叔给你做好吃的……”
我叫她王姐，但是她坚持让我叫老板刘叔，差辈了。
老阿姨姓邵，干活的时候不苟言笑，这会儿也笑眯眯看着我。
我眼眶有点热。
我其实是觉得有那些菜吃就已经很好了，有鸡有肉，我上菜时都严防自己流口水。
最近泪点有点低了，见笑哈。
哦，我身份证给王姐看过了，上面的名字是孙来弟，再告诉人家我叫贺清欢就有点突兀了，所以我说我小名叫欢欢。
总不能叫我弟弟吧？给我上户口的时候，我爸甚至都没给“弟”字加个女字旁。
刘叔做了四个菜一个汤，我差点给自己撑吐了。
王姐说，给我开工资的时候得悠着点，这么小个子，太能吃了，得把饭钱扣下来。
我抱着肚子笑得很小心，我怕我笑得太大声就真的吐出来了。
吃完饭我跟邵阿姨一起把桌子收拾好。
装菜的餐具，我们自己清理；客人用的餐具，只需要把垃圾倒干净，装在大箱子里，有专门的公司过来收，同时送来消毒密封好的餐具。
这样真好，省力很多。我跟邵阿姨三点半就给店里都收拾好了。
刘叔刷短视频去了，王姐在盘账，邵阿姨找个了角落猫着补觉。
突然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欢欢，无聊了就出去玩一个小时，四点半回来准备晚班！”
王姐敲着计算器头也不抬，我回答了一声，高高兴兴就走了。
我要去告诉黄阿姨，我找到工作了。
黄阿姨也很高兴，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让我都带上，晚上餐馆遇到喝酒的客人，下班晚，到时候管理房锁门了，我就拿不到东西了。
黄阿姨考虑得真仔细。
我回到店里的时候才四点二十。
王姐看我背了个包回来想问什么来着，结果电话响了，就去接电话了。
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给我的东西安置好，就去找邵阿姨一起干活去了。
今晚的生意真的好，二楼四个包厢全是满的，一楼大厅里五个一桌、四个一桌的客人来来往往也有六桌。
刘叔把锅颠得飞起，还有一个大厨年纪不大，我叫他郭大哥，也忙得脚不沾地。
王姐前前后后跑。邵阿姨一盆盆菜往外端。
我把打印出来的单子按顺序排好，相同的菜抄在旁边，写上份数。
刘叔夸我“脑子灵光”。
邵阿姨腿脚没我快，二楼包厢都是我上菜。
二楼的客人好像档次高点，高谈阔论，烟来酒往，我努力不去打扰他们。
但是他们都还是比较好说话的，看到我抱着个比自己腰都宽好多的大鱼盘子，他们还会主动帮我把桌子上的位子挪好，把我手里的菜接过去。
“这个小姑娘还没个盘子大，干活还是毛能干的……”
然后一群人热闹闹笑一通，我也笑笑，然后赶紧下楼去送别的菜。
中途抽空吃了个晚饭，收好的餐盘也都简单清理好了。到九点多点，店里就空下来了。
还剩最后一个包厢的客人没走。
王姐让厨师郭大哥、邵阿姨还有我先走。
我才意识到，我还有没有跟王姐讲住宿的事情。
郭大哥和邵阿姨收拾了一下就下班了，王姐诧异地看着我：“没钱坐车？你住哪的？”
“王姐，我可以在店里打地铺吗？放心，我不占地方的，我东西也不多，我就地上铺个东西就能睡的……我也不进包厢的，也肯定不会弄坏东西的……”
王姐示意我打住：“你下午边是背回来的就是你的行李？”
我点头。
王姐继续低头算账：“我说呢，背那么一大包东西。店里肯定不能住的，被人发现举报的话，我店都开不了了。你昨天住哪里了？不能继续住了吗？”
我说了我流浪的经历。
刘叔烟差点掉裤子上。
“这跟琪琪差不多大的娃，这家里人也是真狠心啊……”
“怎么不租个房子呢……你看我说的，你家里都不给你钱，你这几天就捡废品能吃饱吗？”
“王姐，就收留我几天就好了，我打听过了，差一点的房子400块钱就能租一个月了，我已经攒了300多了，就只差不到50块了……”
王姐计算器也不敲了：“你捡瓶子睡公厕，还能攒300多块钱？！”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刘叔给手机锁屏：“租房子没那么简单的，哪个房东一个月一个月收你房租，都是押一付三的，旭萍，你看……”
押一付三？我有点迷茫。
王姐瞪了他一眼：“就是房东至少要先收你四个月房租，一个月房租算是押金，一个季度收你一次。这还算好的，嫌麻烦的房东，有时候会半年收一次或者一年收一次。”
那我还要攒很久。
我现在上班了，出去赚小钱的机会少。
那至少要等我下个月发工资。
这样就至少又得等一个月。
店里不能睡，再在外面打一个月游击战吗？
这就跟万里长征走到最后了，准备歇口气呢，结果告诉，还得从头再来一遍一样。
我肩膀都垮了。
楼上包厢门开了，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声音传过来。
我赶紧让到一边，等客人都下楼了，就赶紧上去，收拾桌子。
楼下客人结账，跟王姐交谈。
“这小姑娘毛灵光嘞，手脚灵活，老板娘这个小工得涨工资……”
王姐笑呵呵跟客人聊了两句。
全部收拾完已经十点半了。
王姐关灯，刘叔锁门，我背着包茫然地看着路灯。
正发呆呢，被王姐一把拉住往旁边走。
“看什么呢？你王姐我还真见死不救让你睡大街啊，走，王姐家客厅给你打地铺。”
怎么说呢？
就好比万里长征走到最后一步，有个人跑过来跟你说，恭喜你中奖了，奖励代步汽车一辆，最后几公里，你可以开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