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冲到王姐身边的时候，王姐抱着刘叔的包号啕大哭。
琪琪冲过去，抱着王姐，让她坐下。
王姐已经疯了一样在大叫：“老刘！老刘！你快出来！你别吓我啊！！！”
我跟琪琪拉着王姐就近坐下。
附近就是湖水，我怕王姐会摔倒。
琪琪从包里翻出刘叔的手机，手抖了好几次，才输对密码。
琪琪直接就打开了手机记事本，刘叔一直用记事本记当天买菜的账目的。
现在，最新的一条……
是刘叔的遗书。
没有标点，没有转行，还有几个空格，可能是打的时候，情绪已经不太稳定。
我眼睛好像无法聚焦，看了好久才看清。
“琪琪 爸走了 好好照顾你妈 你妈太累了 我不想拖累你妈了 旭萍 对不起 我”
就这些，戛然而止，甚至没有打上一个句号。
刘叔可能想好好告别的，可是他的状态太差了，差到写不完一句完整的告别的话。
王姐看完了以后直接瘫软了，扯着嗓子哀嚎，声音像能把人撕裂了一样。
我跟琪琪用力托着王姐。
我扭着脖子看着水面，就想看看那个经常笑眯眯的刘叔，会不会突然游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吓到我们。
刘叔游泳很好的。
爷爷还邀请刘叔去冬泳队。
刘叔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
不会的……
顾爸爸就比我们迟了十分钟。
他把帮忙找人的朋友都带来了。
顾爸爸看我们的状态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王姐的手机这时候也响了，琪琪从王姐手里把手机拿过来，解锁。
是刘叔在派出所的那个朋友发来的，一段监控视频。
是杨家桥对岸入口处的监控，一边的角落能看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区域。
王姐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手机。
我跟琪琪挤到了王姐身边看。
下午13：32分，能看到隐约的人影从我们下来的位置，跌跌撞撞走下来，中途还摔了一跤，好像摔得很重，停了很久才站起来。
我看到人影摔倒的那一下，心脏就开始闷闷的痛。
人影站起来之后，一瘸一拐往前走，在大概我们现在站着的位置，停下来，坐了二十来分钟。
然后像是突然做了某种决定，有一个把包拿下来的动作，再就跌跌撞撞往湖水的地方走去了。
中途回头看了一眼，根据监控时间判断，应该是王姐到家没看到刘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但是刘叔只是停留了一分钟左右，又转过头，往前走，一直走到监控的盲区。
王姐发出了一声很尖锐的悲鸣，整个人跌坐回了石头上，眼泪汹涌而出。
我想安慰她，可是胸膛好像被大石头碾过了一样，连呼吸都是痛的，气都透不上来。
琪琪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咬着牙，眼泪不断地滚出来。
她扶着王姐，跟我一样，眼睛一直盯着湖面。
顾爸爸从王姐手里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叹气。
他面色凝重地打了几个电话，报了警，说明了情况。又联系了认识的朋友，让帮忙找个会潜水打捞的人来。
顾爸爸打完电话，过来跟我要了店里何师傅的号码。
他告诉何师傅，店里晚上开始歇业，已经进门的客人说明情况，赔点费用让他们到隔壁吃。
写个告示放门口，让店里的两个阿姨先把店里卫生搞好，水电煤气关掉，让何师傅打个车到现场来。
安排好，顾爸爸过来说，让我跟琪琪各自联系学校请假。
“欢欢考试考完了吗？考好了？那你请假请到周日，到时候肯定已经都忙好了。不耽误你周一回去上课，你是老师，耽误不得。
琪琪你请假到下周三，等头七办完。”
琪琪嘴唇已经咬出血了，开口声音还是沙哑的，哽咽了两次才把话说完整：
“老舅……我……我爸真的死了吗？”
顾爸爸回过头，看了一眼湖面：
“四个小时了，希望渺茫。”
琪琪在努力让自己镇定，王姐已经崩溃的前提下，她不能再崩溃。
顾爸爸叹了一口气：“先别告诉你爷爷奶奶。等……等找到了，先告诉你姑姑，让你姑姑把控一下，该怎么跟你爷爷奶奶说。”
琪琪点头的幅度很大，就像为了证明，她还好，她还理智。
“欢欢，一会儿何师傅来了，你陪你王姐先回去，等找到了，她受不了的。”
一直崩溃状态的王姐突然听到了这句话，霍地站起来就往水边走：
“我不走，我要找到老刘，我就想问问他，他到底多狠的心，走到这一步，他拿刀剜我的心啊……”
琪琪赶紧跟过去，拉住王姐：“妈！不走，不走，不让你走，我们一起等我爸，老舅带的人多，能找到他的。”
琪琪回头，人比刚才情绪稳定一些了，因为现在的王姐更需要她，她必须保持理智。
她回过头小声跟顾爸爸说：“老舅，我妈必须在，少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利于告别，会产生心理隐患。”
顾爸爸看了琪琪一眼，点了点头。
王姐的嗓子已经哑了，紧紧地攥着琪琪的手。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怕她们一个不留神，摔到水里。
顾爸爸一手一个把她们拉回安全距离。
“想在这里等就老实看着，别添乱！”
顾爸爸带来的人已经找到了刘叔大概的入水位置，有人在附近的石头上，看到了被人踩过的痕迹。
警察到了，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并且对周围的居民进行走访。
中途帆哥的视频电话过来，我看了现场觉得不合适，挂断了，说明了情况。
帆哥沉默了好久回复我：“有消息及时告诉我，自己注意安全，你不能崩溃，你得管好我姑，知道吗？”
我知道，帆哥跟我想的一样，得让即将崩溃的人知道自己的责任，她会强制自己理智一些。
潜水员大概七点半到位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何师傅带了很多面包和牛奶给大家，但是没人有心情吃。
潜水员现场调试了很久。
终于下水的时候，琪琪用力抓了我的手。我知道，她很难过很难过，她既期待能找到爸爸，又不希望是在那里找到爸爸。
我也一样啊。
我左侧胸膛好难受，吸的每一口气，都好吃力。
第一次下水，无功而返。
潜水员说水太深了，水底情况复杂，水面又这么大，不好找，得知道最后沉底的大概位置。
我听到“沉底两个字，呼吸都停了一瞬。
大家一筹莫展，顾爸爸说，老刘水性那么好，不知道他游到哪里才累。
正无措的时候，走访的警察回来了，带来一份路人拍摄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