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的雪，总比别处落得更急些。
秦枫蜷缩在文殊殿地宫后的寒崖下，刺骨的冷风裹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儿似的痛感。他想抬手擦去睫毛上的霜花，却发现双臂像被灌了铅，指尖连弯曲的力气都没有——方才秦岳催动的“秦家血脉咒”还在体内肆虐，那股源自血缘的阴冷力量，正顺着血管一点点吞噬他的意识，连天眼都被压制得黯淡无光，眼底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秦枫，你撑住！”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蹲在秦枫身边，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他身上，又从背包里翻出暖宝宝，一片片贴在他的腰腹和手腕处。暖宝宝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出来，却像投入冰湖的火星，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苏晴看着秦枫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指尖忍不住发抖，目光落在不远处雪地上那枚秦岳遗落的青铜徽章上——徽章上的莲花纹路泛着暗紫色的光，和方才秦岳催动咒术时，指尖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别……管我……”秦枫的声音细若蚊蚋，嘴唇冻得发紫，“秦岳……没走远……他在等……等我体内的血脉咒……彻底发作……”
话音刚落，寒崖上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积雪被踩得簌簌作响。苏晴猛地抬头，只见秦岳站在崖边，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柄上同样刻着莲花纹。他低头看着崖下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小枫，还是你懂二叔。你以为净化了一枚舍利碎片，就能和我抗衡？秦家的血脉，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为莲生教所用。”
苏晴下意识地将秦枫护在身后，右手悄悄摸向背包侧袋里的防狼喷雾——那是上次在雷音窟遗迹里，她用来对付莲生教余党的武器，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依仗。“秦岳，你别过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警方已经知道你在五台山的行踪了，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警方？”秦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苏小姐，你以为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能拦得住我？当年我祖父能从玄山氏手里抢走舍利线索，今天我就能从你手里，把秦枫和剩下的舍利碎片都带走。”他说着，缓缓走下崖坡，每一步都踩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小枫，你乖乖跟我走，二叔还能留你一条命，让你亲眼看着莲生教重振荣光。要是你非要顽抗……”
秦岳的话没说完，秦枫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青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凸起，从脖颈一直蔓延到手腕。苏晴能清晰地看到，秦枫的眼底正一点点被暗紫色的雾气覆盖，那是血脉咒彻底失控的征兆。
“秦枫！秦枫！”苏晴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方才在甘露泉边，秦枫净化舍利碎片时，手里攥着的那本从灵隐寺带出来的《罗汉心经》——当时秦枫还笑着说，这经文纸页厚实，说不定能当应急的毯子用，此刻那本经文就躺在她的背包里。
“对了……经文！”苏晴猛地反应过来，之前在雷音窟暗格里，玄山氏的手记里提过“佛音可破邪咒”，而《罗汉心经》作为佛门经典，说不定能压制血脉咒！她顾不上秦岳越来越近的脚步，飞快地拉开背包拉链，手指在一堆杂物里摸索，终于摸到了那本泛黄的经文。
“苏小姐，你以为一本破书，就能救得了他？”秦岳已经走到了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匕首上的寒光映着雪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秦家的血脉咒，是用先祖的血咒炼制的，除非……”
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苏晴已经翻开了经文，虽然她不懂梵文，却凭着记忆里灵隐寺住持诵经的语调，断断续续地念了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起初，经文的声音很轻，还带着苏晴的颤抖，可随着她念诵的字句越来越多，那平淡的语调里，渐渐透出一股莫名的力量。秦枫身上凸起的血管，竟然开始慢慢平复，眼底的暗紫色雾气也淡了几分。秦岳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举起匕首，朝着苏晴刺过去：“别念了！”
“小心！”秦枫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伸手将苏晴往旁边一推，自己却因为动作太大，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雪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红梅。匕首擦着苏晴的胳膊划过，在她的羽绒服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冷风瞬间灌了进去。
苏晴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却没有停下念诵，反而将经文举得更高，声音也更响亮了：“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经文声在寒崖下回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秦枫怀里的舍利碎片，突然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光芒透过他的衣襟，落在他的胸口，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体内肆虐的血脉咒。秦枫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开来，顺着血管走遍全身，之前那种刺骨的阴冷感，正一点点被驱散。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岳看着秦枫身上的变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再次举起匕首，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舍利碎片的光芒不仅在治愈秦枫，还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挡在了外面。
秦枫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暗紫色雾气已经彻底消散，天眼重新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他能清晰地看到，秦岳体内的邪术力量，正被经文声和舍利光芒双重压制，他的黑色风衣下，暗紫色的莲花纹路正在一点点褪色。
“二叔，你错了。”秦枫慢慢站起身，苏晴立刻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担忧地看着他的脸色。秦枫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向秦岳，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秦家的血脉，从来不是为莲生教所用的工具。玄山氏的手记里写得很清楚，我们秦家，是守护舍利的人，不是抢夺舍利的贼。”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枚净化后的舍利碎片，碎片在他的掌心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寒崖。“你祖父当年背叛玄山氏，已经错了；你现在还想重蹈他的覆辙，更是错上加错。”秦枫的目光落在秦岳的左肩——那里是之前被舍利碎片灼伤的地方，此刻伤口正在经文声中隐隐作痛，“今天我不杀你，但你若再敢打舍利的主意，下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秦岳看着秦枫掌心的舍利碎片，又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弱的邪术力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今天自己已经不可能带走秦枫和舍利碎片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还会被随后赶来的警方抓住。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秦枫一眼：“小枫，你给我等着！这笔账，咱们迟早要算！”
说完，秦岳转身就往崖上跑，黑色的风衣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苏晴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雪地上。秦枫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胳膊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就是羽绒服破了个口子。”苏晴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罗汉心经》，纸页上还沾着几片雪沫子，“没想到这本经文，真的能破了秦岳的血脉咒。”
秦枫接过经文，轻轻拂去上面的雪沫，眼神里满是感激：“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恐怕……”
“咱们是搭档，说这些干什么。”苏晴打断他的话，指了指他怀里的舍利碎片，“现在秦岳跑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万一他再回来报复就麻烦了。而且，玄山氏的手记里说，第三枚舍利藏在敦煌莫高窟，咱们得尽快赶过去，不能让秦岳先找到。”
秦枫点点头，将经文和舍利碎片小心地收好，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晴身上——苏晴的羽绒服破了，根本抵挡不住五台山的寒风。“走吧，咱们先下山，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明天就出发去敦煌。”
苏晴裹紧秦枫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让她心里暖暖的。两人相携着走下寒崖，雪还在下，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刺骨。远处的文殊殿，在风雪中隐约可见，殿顶的琉璃瓦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像覆盖了一层白银。
走了没几步，苏晴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那枚秦岳遗落的青铜徽章。徽章上的莲花纹路已经失去了暗紫色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秦枫，你看这个。”她将徽章递给秦枫，“这徽章上的莲花纹，和莲生教的标记一模一样，说不定能从上面找到更多关于莲生教的线索。”
秦枫接过徽章，用天眼仔细观察。天眼的光芒穿透徽章的铜壁，他清晰地看到，徽章内部刻着一个微小的“莫高窟302窟”的字样。秦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苏晴，你看！这徽章里藏着第三枚舍利的具体位置——敦煌莫高窟第302窟！”
苏晴凑过来，看着徽章内部的字样，惊喜地说：“太好了！这样咱们去敦煌就不用盲目寻找了。不过，秦岳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留在了这里，会不会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对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秦枫将徽章收好，眼神坚定，“秦岳以为血脉咒能困住我，却没想到《罗汉心经》能破了他的咒术。接下来，咱们一定要比他先找到第三枚舍利，绝不能让他把舍利交给莲生教。”
风雪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秦枫和苏晴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他们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然后又被飘落的雪花慢慢覆盖。远处的山脚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那是他们之前联系的当地向导，来接他们下山了。
秦枫回头望了一眼寒崖的方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莲生教的阴谋，秦岳的野心，他都会一一阻止。守护舍利，守护佛教秘藏，这不仅是玄山氏的使命，更是他作为秦家后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而此刻，在五台山的另一处山峰上，秦岳正站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秦枫和苏晴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下。他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秦枫，苏晴……你们等着。”他低声呢喃，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盛开的黑莲，“莫高窟302窟，我已经在那里布下了‘腐灵阵’，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说完，秦岳转身消失在山林中，只留下寒风在山谷里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雪旋。敦煌莫高窟的302窟，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等待着秦枫和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