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龙泉寺的飞檐上。秦枫蹲在藏经阁后墙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掌心那枚温热的血玉平安扣——这是刚才从神秘人袖中滑落的物件，玉质通透如冻，内里的血丝在暗处竟隐隐流动，像是有生命般。
“这血玉的沁色不对。”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刚从僧寮那边绕回来，鬓角还沾着些夜露，“寻常血沁是暗红色，这枚却泛着樱桃红，倒像是……”
“像是活物的血凝成的。”秦枫接口道，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血玉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正渗出极淡的红雾。他下意识地催动天眼，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猩红——血玉内部竟裹着一缕扭曲的黑气，像条被困住的蛇，正疯狂冲撞着玉壁。
“小心！”苏晴猛地拽开他的手，血玉落地的瞬间，藏经阁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昏黄的油灯光晕里，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步履蹒跚，手里还拖着个麻袋，麻袋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装着什么重物。
秦枫的心猛地一沉。半个时辰前，他们跟着送晚斋的老僧进寺时，特意留意过僧寮的人数，龙泉寺算上住持在内总共只有七位僧人，个个步履稳健，绝不是刚才那副蹒跚模样。
“是白天在山门外摆摊的假和尚。”苏晴认出了那人的背影——午后他们上山时，曾见这假和尚拿着串做旧的菩提子，缠着香客兜售，被巡山的武僧赶走时，右腿明显有些跛。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那身影。藏经阁后院的青石板路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悄无声息。假和尚拖着麻袋拐进一间废弃的香积厨，里面立刻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翻找什么。
“师父说的‘往生咒’刻本，到底藏在哪儿？”假和尚的声音带着股焦躁，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响动，“再找不到，那伙人该撕票了……”
秦枫贴在窗棂外，天眼穿透薄薄的木板，清晰地看见麻袋里蜷缩着个瘦小的身影——是下午在客堂见过的小沙弥，法号“了尘”，负责掌管藏经阁的钥匙。此刻小沙弥被布团塞着嘴，眼里满是惊恐。
血玉平安扣还在掌心发烫，秦枫忽然想起刚才那神秘人袖口露出的刺青——一个倒悬的莲花，花瓣里裹着把匕首。这是“暗影阁”的标记，半年前在潘家园，他曾见过一个倒卖佛骨舍利的贩子身上有同样的刺青。
“他们抓了小沙弥，是为了藏经阁里的东西。”苏晴从背包里摸出枚小巧的金属片，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万能钥匙，“要不要现在动手？”
秦枫摇摇头，天眼再次扫过香积厨的梁柱。在东侧那根盘龙柱的第三圈龙鳞里，藏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窃听器，闪着微弱的红光。“他们在等同伙信号，贸然动手会打草惊蛇。”他指了指血玉，“这东西或许是关键，刚才那神秘人故意把它留给我，肯定有猫腻。”
话音刚落，香积厨里忽然传来假和尚的惊叫声。秦枫立刻推窗看去，只见小沙弥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手里握着把生锈的菜刀，正对着假和尚的咽喉。而假和尚的后心插着支淬了黑毒的弩箭，黑色的血正顺着僧袍往下淌，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快走！”小沙弥的声音还带着童音，却异常冷静，他一把扯下假和尚腰间的铜钥匙，扔给窗外的秦枫，“住持说，若遇血玉现世，就把‘往生咒’刻本交给能看透玉中邪祟的人！”
秦枫接住钥匙的瞬间，香积厨的屋顶突然破了个大洞，三个黑衣人像蝙蝠般坠了下来，为首那人手里的弩箭已经对准了小沙弥。秦枫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青石砚台就砸了过去，砚台擦着黑衣人耳畔飞过，砸碎了墙上的油灯，火星顿时溅了满地。
“抓住那个女的！”另一个黑衣人扑向苏晴，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苏晴侧身躲过，顺手抄起墙角的铁火钳，狠狠砸在对方手腕上，短刀“哐当”落地。但她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第三个黑衣人从背后袭来时，她躲闪不及，被死死按住了肩膀。
“秦枫！”苏晴的喊声刚出口，就被布团堵住了嘴。
秦枫心头一紧，天眼突然捕捉到血玉平安扣的异常——那些血丝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在皮肤表面画出半个诡异的符文。与此同时，黑衣人的弩箭已经射出，他猛地拽过小沙弥往旁边一扑，弩箭擦着小沙弥的发髻钉进柱中，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把刻本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他掀开衣领，露出胸口的倒悬莲花刺青，“暗影阁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秦枫注意到他腰间挂着块令牌，上面刻着“影卫七”三个字。半年前潘家园那个贩子是“影卫十三”，看来这组织的等级极其森严。他悄悄将血玉塞进小沙弥手里：“捏紧它，默念心经。”
小沙弥虽然害怕，却听话地照做了。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血玉接触到小沙弥的掌心，竟发出柔和的红光，那些扭曲的黑气在红光中渐渐消散，露出玉壁内侧刻着的细小梵文。
“往生咒……”小沙弥瞪大了眼睛，“这玉里藏着往生咒的另一半！”
黑衣人显然也听到了，挥刀就朝小沙弥砍来。秦枫猛地想起藏经阁的铜钥匙，拽着小沙弥就往门外冲，同时对苏晴使了个眼色。苏晴会意，猛地抬脚踩在按住她的黑衣人脚背上，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抓起地上的火钳朝那人膝盖砸去。
三人一路冲进藏经阁，秦枫反手锁上门，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满架的经卷。小沙弥急道：“刻本在《大智度论》的夹页里！住持说要和血玉的梵文合在一起，才能解开封印！”
秦枫很快找到那本《大智度论》，翻开泛黄的纸页，果然看到夹着张薄薄的贝叶，上面刻着另外半段往生咒。当血玉的红光与贝叶接触时，两道光芒突然交织成完整的符文，藏经阁的地面开始震动，西北角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是……通往后山佛窟的密道。”小沙弥惊喜道，“住持说那里藏着能镇住邪祟的宝贝！”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门声，木栓已经开始松动。秦枫将贝叶塞进苏晴怀里：“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苏晴抓住他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秦枫刚想说话，血玉突然从他掌心飞起，悬在半空发出刺眼的红光。天眼视野里，无数黑气从黑衣人的身体里冒出来，被红光牢牢吸住。他忽然明白，这血玉根本不是什么平安扣，而是用来净化邪祟的法器，而暗影阁的人，恐怕早就被邪祟附身了。
“快走！”秦枫推了苏晴一把，自己则抓起根紫檀木镇纸，“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
苏晴咬咬牙，拉着小沙弥钻进密道。就在书架即将合上的瞬间，秦枫看到血玉的红光中，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佛骨现世，缘者得之”。他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影卫十三倒卖的佛骨舍利，原来暗影阁的真正目标，从来都不是什么往生咒刻本。
撞门声越来越响，秦枫握紧镇纸，盯着门缝里透进来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天眼在血玉红光的加持下，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邪祟的弱点，这场暗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