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节奏声,像是老式座钟里摇摆的钟摆,把窗外的田野和树木都晃成了模糊的绿色残影。秦枫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正是玄山氏的手记,书页边缘已经卷起毛边,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有些地方还沾着褐色的霉斑,透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古旧气息。
苏晴坐在他对面,手里转着一支笔,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电线杆上,眉头微微蹙着。“刚才在火车站,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有点奇怪?”她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邻座打盹的老人,“我们买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上车的时候他也跟着,现在好像就坐在过道那头。”
秦枫的视线没有离开手记,指尖却在书页上轻轻顿了一下。他早就注意到那个男人了——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手里始终攥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姿势僵硬,不像是普通的旅客。“别回头看,”秦枫的声音很轻,“他要是想动手,在潘家园或者火车站的时候就该出手了,现在跟着我们,多半是想摸清我们的目的地。”
苏晴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借着喝水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过道那头。那个男人果然还坐在那里,头歪向窗外,像是在看风景,但苏晴总觉得,他的余光一直在往这边瞟。“那我们怎么办?一直被他跟着也不是办法,到了河南,万一他联合其他人堵我们……”
“放心,”秦枫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种跟踪的小把戏,我见得多了。等下到了郑州站,我们先不出站,从换乘通道绕一圈,再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保管他找不到我们。”他顿了顿,把手里的手记推到苏晴面前,指着其中一页,“先看看这个,玄山氏的手记里提到了‘汉玉引鉴’,你看这里。”
苏晴凑过去,顺着秦枫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一页上写着:“商周青铜鉴,藏于邙山之阴,非汉玉血沁者不能引其踪。玉需得‘三阳之血’,沁于玉心,方为‘引鉴玉’。”她皱起眉头,“‘三阳之血’是什么?难道是三个人的血?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讲究?”
“玄山氏的手记里经常用一些玄乎的说法,其实都是有现实依据的,”秦枫解释道,“‘三阳’在古代天文学里指的是太阳、少阳、老阳,对应一天中的不同时辰——日出、正午、日落。所以‘三阳之血’,很可能不是指三个人的血,而是指在这三个时辰采集的某种东西,或者是在这三个时辰里,让玉吸收某种能量。”他拿起笔,在书页空白处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你看,之前我们在苏州见到的莲生教祭坛,就是按照‘三阳’的方位摆放的,玄山氏和莲生教的渊源不浅,这些说法应该是一脉相承的。”
苏晴恍然大悟:“这么说,王老板的假玉虽然是染的,但他提到的河南汉墓,说不定真的有‘引鉴玉’?毕竟玄山氏的手记里也提到了邙山,而邙山就在河南洛阳,离郑州不远。”
“可能性很大,”秦枫点了点头,“不过‘引鉴玉’需要‘血沁’,而且是自然形成的血沁,不是人工染色的。真正的古玉血沁,是玉在地下埋藏时,吸收了周围的矿物质和有机物,经过千百年的渗透形成的,颜色温润,深入玉质内部,和玉融为一体。而人工染色的假玉,颜色只在表层,一擦就掉,或者用强光一打就能看出破绽。”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在潘家园见到的那枚假玉,“王老板说那玉是从河南汉墓附近收的,说不定他真的在那一带见过类似的真玉,只是想拿假玉骗钱,所以才编造了来历。等我们到了河南,先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过道那头的那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苏晴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了随身的背包——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防身匕首。秦枫轻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紧张。
男人走到他们座位旁边,没有停下,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在看他们桌上的手记。秦枫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帽檐下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很小的眼睛,眼神阴鸷,像是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男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朝着火车的卫生间走去。
“这个人的眼神好吓人,”苏晴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他刚才是不是在看我们的手记?”
秦枫皱起眉头,他刚才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手环,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呈锯齿状,和他之前在苏州见到的莲生教教徒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是莲生教的人,”秦枫沉声道,“看来秦岳和莲生教真的联手了,他们也在找青铜鉴。”
苏晴的心沉了下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莲生教的人都找上门了,要是他们在河南设下埋伏,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怕什么,”秦枫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手记,重新翻到刚才那一页,“他们有埋伏,我们有线索。玄山氏的手记里还提到,‘引鉴玉’藏于‘汉墓群之核心,玉旁有‘玄鸟’守护’。‘玄鸟’是古代神话里的神鸟,也是商族的图腾,所以‘玄鸟’很可能不是真的鸟,而是一个形状像玄鸟的石雕或者器物。只要我们先找到‘玄鸟’,就能找到‘引鉴玉’,到时候就算莲生教的人来了,我们也能占得先机。”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火车已经进入了河南境内,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连绵的山脉,那就是邙山。“再过一个小时,火车就到郑州站了,我们按照计划,先甩掉那个跟踪的人,然后去洛阳,找邙山附近的汉墓群。”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河南地图,摊在桌上,“你看,邙山一带的汉墓群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烧沟汉墓’,里面出土过很多汉代的玉器和青铜器,说不定‘引鉴玉’就藏在那里。”
苏晴凑过去,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不过我们到了洛阳,怎么找‘玄鸟’?总不能挨个儿汉墓去翻吧?”
“当然不用,”秦枫笑了笑,“烧沟汉墓现在已经是文物保护单位了,有专门的考古队在那里进行发掘和研究。我们可以假装成考古爱好者,去那里看看,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发现过形状像玄鸟的器物。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直接找到‘引鉴玉’的线索。”
就在这时,火车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是郑州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
秦枫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期待。他们立刻收拾好桌上的手记和地图,把行李背在身上,起身朝着火车门口走去。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
“等下到了站台,你跟着我,别回头,”秦枫压低声音对苏晴说,“我们从左边的换乘通道走,那里人多,容易甩掉他。”
苏晴点了点头,紧紧跟在秦枫身后。火车缓缓停靠在郑州站的站台上,车门打开,乘客们蜂拥而下。秦枫拉着苏晴,混在人群中,快步朝着左边的换乘通道走去。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紧追不舍。
换乘通道里果然人很多,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旅客。秦枫拉着苏晴,钻进人群,绕了几个弯,然后突然拐进了一个卫生间。他从卫生间的窗户里往外看,只见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换乘通道里四处张望,显然是找不到他们了,只能气急败坏地跺脚。
“太好了,甩掉他了!”苏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招真管用!”
秦枫也笑了笑,打开卫生间的门,朝着另一个出口走去:“别高兴得太早,莲生教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我们到了洛阳,还要更加小心。走吧,我们去买去洛阳的火车票,争取天黑之前赶到那里。”
两人快步走出郑州站,朝着火车站的售票大厅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像是在为他们的河南之行加油鼓劲。秦枫知道,接下来的旅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莲生教的人随时可能出现,秦岳也可能在暗中布局,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只要找到“引鉴玉”,就能离青铜鉴更近一步,也能离揭开玄山氏和莲生教的秘密更近一步。而这一切,都将从洛阳的邙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