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刘表似乎耗尽了力气,颓然瘫坐在主位之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梁柱。他知道,失去了江夏屏障,张羽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襄阳。而襄阳城内,兵力不过三万,如何抵挡携大胜之威、号称二十万的虎狼之师?
“不能坐以待毙……”他喃喃自语,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疯狂的光芒,“荆南!对,还有荆南四郡!武陵、零陵、桂阳、长沙,每郡至少可抽调五千兵马,合兵两万,对张羽大军外围进行骚扰,或可……或可一战!”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救命稻草。尽管内心深处,他也隐隐察觉到荆南诸郡近年来与襄阳离心离德,但危难之际,他只能选择相信他们作为汉臣、作为他刘景升下属的“本分”。
“传令!”刘表强打精神,声音依旧沙哑,“即刻派出四位使者,持我手令与荆州牧印信,前往武陵、零陵、桂阳、长沙四郡,命四位太守火速调集本部精锐,驰援襄阳!违令者……以叛逆论处!”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狠绝。
四名使者怀揣着沉重的使命和同样沉重的心情,在夜色中分别策马出城,奔向命运各异的荆南四郡。
使者第一站,是位于荆州最南端的桂阳郡。太守赵范,年纪尚轻,资历不深,因其兄早亡,他得以继任太守之位,同时也肩负起照顾那位容貌倾国倾城的寡嫂樊氏的责任。此事在荆州官场并非秘密。
桂阳太守府邸,远不如襄阳州牧府奢华,却别有一番南国精致。使者风尘仆仆地被引入厅堂,赵范早已在此等候。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天使一路辛苦,”赵范拱手为礼,语气恭敬,“不知主公有何急令?”
使者深吸一口气,展开刘表的手令,朗声宣读,内容无非是张羽叛国、兵临城下、命赵范即刻征调桂阳郡五千精锐,由郡都尉统领,速援襄阳城,以解襄阳城之困。
读完手令,使者补充道:“赵太守,主公深知桂阳地处偏远,兵微将寡,然此诚荆州存亡之秋也!望太守以大局为重,速发援兵!主公在襄阳,翘首以盼!” 使者的话语带着急切,目光紧紧盯着赵范。
赵范脸上露出“凝重”和“挣扎”的神色,他站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叹息道:“主公蒙难,范身为臣子,岂能坐视?只是……”他话锋一转,“桂阳郡内,山越时有骚动,蛮族亦不安分,若将精锐尽数调往襄阳,恐郡内生变,届时内外交困,范万死难赎其罪啊!”
使者急忙道:“太守!襄阳若失,桂阳焉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等浅显道理,太守岂能不知?”
赵范停下脚步,背对着使者,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使者所言,自是正理。但范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使者。”
“太守请讲。”
交州兵在桂阳郡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发指!他们对当地百姓实施的暴行竟然多达数千起!我曾多次向主公禀报此事,恳请主公采取措施来制止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但主公却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完全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就连许多官员的家属也未能幸免,同样遭受了交州兵的残害。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及时将嫂嫂送出城去,恐怕她也难以逃脱这场噩运。可以说,如果没有我这番果断的行动,恐怕连我自己都难以保全。
然而,如今主公却要求桂阳郡派遣援军前去支援。这让我如何能答应呢?且不说我个人对此事的态度,单是考虑到我手下的士兵们,他们又怎会愿意去支援那些曾经对他们的家人和乡亲们置若罔闻的人呢?
使者闻言,脸色骤变,他确实隐约听说过此事,但具体内情绝非他所能知。他支吾道:“这……下官……下官实在不知……”
“不知?”赵范冷笑一声,脸上所有的恭敬和忧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讥讽和决绝,“好一个不知!那我告诉使者,我嫂嫂早已被太师派人接往冀州元氏县,备受礼遇!刘景升无能,保不住自己的州郡,连麾下臣子的家眷都护不住,如今大厦将倾,却想让我桂阳儿郎去为他陪葬?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他猛地一拍案几,厉声喝道:“来人!”
数名如狼似虎的甲士应声而入。
“将此獠给我拿下,押入大牢,严加看管!”赵范指着面色惨白的使者,语气冰寒,“将其随从尽数扣押!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们离开桂阳郡半步!我要用他们,向太师表明我桂阳郡归顺之诚!”
使者还想挣扎分辩,却被甲士粗暴地堵住嘴,拖了下去。厅内恢复了寂静,赵范望着北方,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他此举,既是自保,也是为了让嫂嫂能过得更好。至于刘表的死活,早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第二路使者抵达的是长沙郡。太守韩玄,性格谨慎,甚至有些优柔寡断。他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与张羽方面暗通款曲,承诺投诚。此刻接到刘表的求援令,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但表面功夫却要做足。
长沙郡府内,韩玄摆出了隆重的接待仪式,亲自到府门外迎接使者,态度谦恭备至。
“天使远来,韩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韩玄拉着使者的手,一脸“诚挚”的忧色,“可是襄阳城有消息了?主公安否?江夏战事如何?”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显得对局势“关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