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仙缘小筑”雕花的木窗,在铺着靛蓝色扎染桌布的方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小筑内,弥漫着一股清甜沁人的桂花香气,混合着糯米粉蒸腾出的温热米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秋日的馈赠都纳入肺腑。
林晚晚系着一条素雅的棉麻围裙,正站在厨房中央宽大的原木案板前。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烟火气,却自有一种专注的韵律。莹白的糯米粉与粘米粉按特定比例混合,掺入细砂糖,再用细纱布过滤一遍,确保粉质极其细腻。随后,她取过一只青瓷碗,碗里是昨日傍晚与玄宸在院中那棵百年老金桂树下,用竹竿轻轻敲打、收集来的新鲜桂花。
那些小小的、金灿灿的花朵,还带着露水的润泽和阳光的温度。她指尖轻柔地将桂花与粉类初步混合,让每一粒粉都仿佛沾染上桂花的灵魂。
“需要帮忙吗?”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玄宸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褪去了平日里那身象征仙界至尊身份的繁复袍服,只着一件简单的月白色深衣,宽大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目光落在林晚晚忙碌的身影上,深邃的眼眸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是冰雪初融的春水。
林晚晚抬头,朝他笑了笑,鼻尖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米粉,显得有几分娇憨:“来得正好。帮我把那个紫砂壶里的水烧开,要滚沸的。”
玄宸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让我用九天玄火……来烧一壶泡茶的水?”话虽如此,他却已自然地走到那个小巧的红泥小火炉旁,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缕纯净到极致的淡蓝色火焰便悄无声息地没入炉中,壶里的水几乎瞬间就发出了细微的嗡鸣,即将沸腾。
“物尽其用嘛。”林晚晚弯起眼睛,将混合好的粉倒入一个宽口的竹制蒸笼,用特制的竹刀将表面刮得平整如镜。她取过那壶“九天玄火”烧开的水,并不直接浇在粉上,而是细细地、均匀地淋洒在粉堆表面,让热水将表面的粉稍稍烫熟,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这样蒸出来的糕体才会内部湿润柔软,表面光洁。
“这一步叫‘打浆’,是关键。”她一边操作,一边轻声解释,像是在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水温和水量要恰到好处,多了会粘软,少了会干裂。”
玄宸安静地看着,他统御仙界万载,见过无数能引发天地异象的奇珍异馐、仙酿玉液,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觉得这凡间最普通的米粉、糖和水,在一个凡人女子手中,竟能焕发出如此动人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专注与热爱,不涉法力,不凭天赋,只是纯粹地将心意融入每一道工序。
林晚晚将处理好的粉浆放入已经上汽的蒸锅,盖上笼盖。“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她洗净手,解下围裙,走到窗边的茶桌旁坐下,玄宸也自然地坐到她对面的蒲团上。
窗外,小筑的院子里,秋色正浓。那棵老金桂开得轰轰烈烈,碎金般的花朵簇拥在枝头,香气愈发浓郁。几只不知名的灵雀在枝桠间跳跃啁啾,偶尔歪头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两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林晚晚捧着玄宸递过来的温茶,忽然问道,“在你的仙界直播间里,你可是个一掷千金、惜字如金的‘玄宸道友’。”
玄宸闻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自然记得。彼时只觉得你这凡人烹饪之举颇为奇特,烟火气中竟隐约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道韵’,便多看了几眼。”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她,“未曾想,这多看几眼,便看到了如今。”
从虚拟的光幕后的交流,到他不惜耗费神力撕裂空间壁垒,真身降临这方小院;从最初的好奇与探究,到如今可以这般平和地坐在一处,共享一段静谧的秋光。这其中的因果变迁,即便是他,回想起来也觉得奇妙非凡。
林晚晚也笑了,眼底有光:“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差点被雪藏、走投无路的小透明,如今能拥有这样一座小筑,还能……遇到你。”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温情。时光在茶香与等待中缓缓流逝。
约莫一炷香后,林晚晚起身,揭开蒸笼。一股更加浓郁热烈的桂花甜香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蒸笼里,那块桂花糕体色泽温润如玉,表面光滑如缎,镶嵌其间的金色桂花仿佛繁星点点,栩栩如生。
她用湿布垫着,将蒸笼端出,待热气稍散,便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菱形块。每一块糕体都松软而有弹性,桂花分布均匀,色泽诱人。
她将最先切下的两块糕放在两个天青釉的小瓷碟里,一块递给玄宸,一块留给自己。
玄宸接过,并未急于品尝,而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举止间依旧带着仙家固有的优雅与审慎。然后,他才用竹签轻轻挑起一小块,送入口中。
糕体入口的瞬间,极致的松软和湿润感在舌尖化开,糯米的软糯与粘米的清爽达到完美平衡,甜度恰到好处,丝毫不腻。紧接着,桂花的馥郁香气如同被封印后突然释放,充盈了整个口腔,并随着呼吸直抵心脾。那香气不是浮于表面的香精味,而是深深融入米糕的每一寸肌理,是阳光、秋风和时光共同酿造出的自然之味。
更有一丝极微弱的、来自仙界金桂的纯净灵气,若有若无地流转,不仅没有破坏糕点的凡俗之美,反而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这普通的桂花糕多了一份缥缈的意境。
玄宸细嚼慢咽,缓缓将那一小块糕咽下,良久,才抬眼看向林晚晚,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清、甜、软、糯,香而不艳,甜而不腻。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心意’。”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已不仅是美食,近乎于‘艺’了。”
林晚晚自己也尝了一口,满意地眯起了眼,像只慵懒的猫咪。能得到这位口味极其挑剔的仙界至尊如此评价,她心中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就在这时,小筑院门外悬挂的铜铃被轻轻叩响,传来一个略显拘谨的声音:“林老板在吗?冒昧打扰,小可是东海来的,听闻您这儿的美食独具一格,特来拜访。”
林晚晚与玄宸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了然。近些时日,随着“仙缘小筑”的名声在某个特定圈子里不胫而走,前来拜访的“特殊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晚晚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玄宸笑了笑:“生意来了。尝尝这桂花糕,是否能入得了这位‘东海来客’的法眼?”
玄宸微微颔首,重新执起茶杯,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这间小筑一位寻常的客人。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周身的气息已悄然收敛,如同静卧的苍龙,守护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以及天地中心那个端着桂花糕、走向院门的女子。
秋光正好,桂花香浓,小筑的故事,还在继续。而新的篇章,似乎正随着这位东海客人的到来,悄然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