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凭借后世记忆,早已注意到这颗蒙尘的明珠,并在回京后秘密提拔,只待此刻。
“李若琏,”朱由检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托付江山的沉重和不容置疑的信任,
“朕擢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暂掌锦衣卫事,赐你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再拨一营乞活军精锐归你调遣。”
李若琏心头剧震,猛地抬头,迎上皇帝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何等的信任,也是何等的重担。
“朕给你三日。”朱由检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给朕把这被吞掉的银子,连本带利,挖出来,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用什么法子藏的银子,就是掘地三百尺,给朕挖出来,朕只要结果。”
“臣,万死不辞!”李若琏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知道,这是挽天倾的一线生机。
是用最酷烈的手段剜去帝国肌体上最顽固的毒瘤。
他接过的是权柄,也是一柄注定要沾满同僚之血的利刃。
于是,一场针对“抄家者”的抄家,更加酷烈地展开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
骆养性刚刚从外面回来,一夜的抄家让他身心俱疲,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坐在大堂上,喝着热茶,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从魏藻德和其他几家那里“节省”下来的几件前朝古画和玉器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脱手。
虽然皇帝手段酷烈,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只要做得干净,陛下此刻正需用人,未必会深究……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声!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呵斥和惨叫!
“什么人?”骆养性猛地站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千户也立刻按刀警惕地看向门口。
“轰!”
大堂的门被猛地撞开!李若琏一身杀气,手持圣旨,大步闯入,身后是如狼似虎的亲军侍卫,瞬间就将大堂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弩箭对准了堂内每一个人!
“李若琏!你想干什么?!”骆养性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奉圣旨!”李若琏声音如同寒铁,展开手中的黄绫,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贪墨渎职,勾结犯官,即刻革职拿问!左右!拿下!”
“你敢!”骆养性的心腹千户拔刀欲挡。
“噗嗤!”一声弩箭离弦的锐响!那名千户惨叫一声,眉心已然中箭,仰面倒地!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锦衣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狠辣手段惊呆了!
李若琏眼神冰冷:“抗旨者,格杀勿论!”
亲军侍卫一拥而上,迅速将其他几个心腹打翻在地,捆得结结实实。
骆养性脸色惨白如纸,他不敢相信皇帝竟然如此翻脸无情。
他挣扎着,嘶喊道:“我要见陛下!我是有功之臣!我刚刚才为陛下抄了十余家贪官!我有功……”
正当王之心在自己的值房里,对着几箱刚刚筛选出来的珍玩露出满意笑容时,李若琏派出的另一队亲军直接破门而入!
王之心惊得差点跳起来,尖声道:
“反了!反了!你们是什么人?!咱家是东厂提督!”
“奉旨,王之心贪墨不法,即刻拿下!”带队将领毫不客气,直接让人将他按住。
“圣旨?不可能!陛下不会如此对咱家!咱家对陛下忠心耿耿!”
王之心尖叫挣扎,肥胖的身体扭动着,“你们一定是假传圣旨!咱家要见王承恩!要见皇爷!”
回答他的是一记狠狠的刀鞘,砸得他眼冒金星,顿时老实了。
他看着那些士兵粗暴地翻检他藏在密室里的财宝,心彻底凉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怨毒。
诏狱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这里关押的,不再是之前那些待宰的羔羊。
而是被新皇钦点,刚刚从权势顶峰跌落,尚未来得及享受抄家“成果”就锒铛入狱的骆养性。
王之心以及几位被查出有重大贪污嫌疑的户部,工部郎中。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恐惧,比之前更甚。
因为他们知道,新来的这位李指挥同知,绝非骆养性那般可以利益均沾的人物。
他是皇帝手中一把纯粹的,只为杀伐而生的快刀,
牢门沉重的铁链被哗啦一声打开。
李若琏一身崭新的绯色麒麟服,腰悬尚方宝剑,在数名手持火铳的乞活军士兵护卫下,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那些面如死灰的囚徒,目光直接投向了牢房隔壁。
那里,用粗大的铁栅栏隔开,关押着一群年纪从十几岁到三十岁不等的年轻人。
他们是骆养性,王之心,以及那几个贪墨郎中的亲生儿子。
以及被王之心从族中过继来的儿子。
“爹,爹,救我啊爹!”
“大人,大人开恩啊,不关我的事啊,”
看到李若琏进来,尤其是看到隔壁牢房里自己惊恐万状的儿子们,骆养性等人瞬间崩溃了。
他们不怕死,甚至不怕酷刑,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血脉在自己眼前断绝。
尤其骆养性,他年近五十,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李若琏,李大人,祸不及妻儿,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我儿子,放了他。”
骆养性扑到铁栅栏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地咆哮。
李若琏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骆养性一眼。他缓缓走到关押着骆养性独子的牢笼前。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锦衣玉食惯了,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李若琏蹲下身,隔着铁栏,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父亲骆养性,奉旨查抄逆产,本应鞠躬尽瘁,报效皇恩。”
“然其利欲熏心,监守自盗,伙同党羽,隐匿,侵吞查抄所得白银,数额之巨,骇人听闻。”
“按《大诰》,当处剥皮实草之刑,夷三族。”
“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