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为臣子,身为陛下的亲信,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忠诚,此刻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服从!
叶凡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不仅计划失败,自己和陛下都将陷入极端被动的境地。
他立刻召集了麾下最核心,绝对可靠的几名将领,秘密布置任务。
他没有透露具体内情,只以陛下密令为由,要求他们严格保密,
届时见到对岸发出的特定信号,便稍作抵抗后有序“溃败”后撤,
并且要派兵暗中监视周边,阻止其他部队,特别是路振广直属的兵马靠近这片区域。
将领们虽然满心疑惑,但见叶凡神色凝重,语气斩钉截铁,皆知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皆凛然遵命。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凡部的异常调动,尤其是接到密旨后那种外松内紧,加强对周边友军戒备的姿态。
很快引起了驻扎在淮安的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路振广的警觉。
路振广是万历年的老进士,为人清廉刚直,或许有些固执,但绝对忠于朝廷,以保障漕运,稳定江淮为己任。
他早就对西面来的这支打着“闯王”旗号,却能屡破坚固士绅堡垒,行动迅捷如风的“流寇”心存极大的疑虑。
这根本不像是寻常的流寇!
如今,见负责正面防御的叶凡部不仅没有积极备战,反而有“开门揖盗”的迹象,顿时又惊又怒。
“叶凡小儿!”
路振广在淮安巡抚衙门签押房内,气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案上的公文,
“他他想干什么?莫非……莫非他竟敢胆大包天,私通流贼?”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叶凡可是京营将领,皇帝亲信!
如果他都有问题,那……路振广不敢再想下去。
但职责所在,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立刻写下措辞极其严厉的手札,
命叶凡接札后即刻动身来淮安解释清楚,否则便要以贻误军机,纵敌通匪之罪,八百里加急上奏弹劾!
叶凡接到路振广的手札时,刚巡视完预定溃败的阵地回来。
看着手札上那几乎要透纸而出的怒气,他苦笑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他知道此事无法回避,路振广不是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人。
自己必须亲自去一趟,当面稳住这位封疆大吏。
否则,以路振广的脾气和职权,真可能调动其他部队强行干预,那陛下的全盘计划就彻底毁了。
必须去,而且必须说服他!
叶凡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将防务再次细细交代给绝对可靠的心腹,反复叮嘱必须按计划行事,信号一到,立即“溃败”,绝不能弄假成真,也不能抵抗过头。
随后,他只带了十余名身手最好的亲兵,快马加鞭,朝着淮安城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心中反复推敲说辞,既要透露部分实情稳住路振广,又绝不能泄露陛下是幕后主导的最高机密。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至关重要。
淮安巡抚衙门,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
路振广端坐堂上,面色铁青,目光如电。
两旁衙役手持水火棍,肃立无声,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威压。
叶凡一身戎装,带着仆仆风尘,大步走进大堂,他能感受到那几乎凝结的空气。
他稳住心神,按照官场礼节,躬身抱拳,声音清晰:
“末将叶凡,参见抚台大人!”
“叶凡!”路振广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你可知罪!”
叶凡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路振广,没有丝毫闪躲:
“末将不知身犯何罪,抚台大人位高权重,但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请大人明示!”
他必须表现得强硬一些,不能一开始就露怯。
“哼!还敢狡辩!”
路振广拿起几份塘报和下属的密报,重重摔在案前,
“西岸流寇云集,李自成僭号就在对面!你部防守地段,为何兵力后调?为何阵线松动?为何阻止其他协防部队靠近你部防区?”
“你这分明是纵敌之嫌!作何解释?是否与那闯逆李自成有勾结?!从实招来!”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向叶凡。
叶凡心念电转,知道完全否认没有意义,对方不是傻子。
他再次抱拳,语气沉凝,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愤懑和不得不透露机密的无奈:
“抚台大人!末将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绝无通贼之事!末将此举,正是奉了上命!”
“上命?谁的命?”路振广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刀,
“本官身为淮扬巡抚,总理漕运防务,为何不知有此军令?是何上命?拿给本官看!”
他伸出手,显然不信叶凡的空口白话。
叶凡面露难色,压低声音,语气更加恳切:
“抚台大人明鉴!此乃九重特谕,干系重大,涉及朝廷机密!非比寻常调兵文书,请恕末将无法出示明文!否则,末将项上人头不保,亦恐坏了朝廷大事……”
叶凡离开淮安巡抚衙门时,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
路振广那最后复杂无比的眼神,仿佛还印在他的脑海。
“好自为之……望陛下……真能如愿吧……”
那句话里的沉重与无奈,
让叶凡深切感受到,陛下这番“刮骨疗毒”的举动,在正直的传统文官心中,造成了何等巨大的冲击。
但他没有时间过多感慨,必须立刻赶回防区,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叶凡快马加鞭赶路的同时,西岸的猛如虎收到了东岸传来的确认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