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黄澄澄的子弹壳,在王老五黝黑粗糙的手心里,显得格外刺眼。
周遭救火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鸡舍残骸里偶尔爆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股比火灾更令人心悸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爬上来。
“子……子弹……”一个年轻社员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赵铁柱一把夺过那枚弹壳,入手微沉,还带着夜露的冰凉。
他凑到眼前,就着未熄的火光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是……是五六式半自动的弹壳!”他当兵出身,对这种制式弹壳再熟悉不过。
五六式!民兵训练和部分基层武装使用的制式步枪!这东西出现在纵火现场,意味着什么?
顾知远眼神锐利如鹰,立刻沉声喝道:“所有人都别动!保护现场!铁柱,立刻带人封锁这片区域,尤其是发现弹壳的地方!老五,你仔细想想,是在哪里发现的?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王老五惊魂未定,努力回忆着:“就……就在着火的鸡舍墙根底下,被一块翻起来的土坷垃半埋着,我提水踩滑了,手撑地摸到的……旁边,旁边好像没啥别的了……”
唐莜莜心脏狂跳,纵火、杀人灭口、现在又出现了制式步枪的弹壳!
对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凶残,一次比一次肆无忌惮!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和私人恩怨的范畴,隐隐指向了更危险的领域。
“小因,深度扫描弹壳,分析残留能量、指纹及任何关联信息!”她在心中急令。
【扫描中……消耗能量25点。弹壳表面能量残留微弱且混乱,已被多人接触覆盖。材质分析确认为国内某兵工厂79年批次产品。未检测到完整指纹。内部发现极微量非标准火药残留,成分异于常规配比。关联信息不足,无法追踪具体来源。当前能量:170\/500。】
非标准火药残留?这意味着什么?是有人私自改装了子弹,还是……
“顾叔叔,”唐莜莜将小因的分析结果低声告知顾知远,省略了系统部分,“这子弹壳不对劲,里面的火药不是常规的。”
顾知远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接过弹壳,对着火光仔细观察底部边缘,那里有一个模糊的编号。“编号被刻意磨损过,但还能看出一点痕迹……这事不简单,绝非普通地痞流氓能干出来的。他们故意留下这个,是警告?还是想混淆视听?”
“管他娘的是警告还是混淆!”赵铁柱咬牙切齿,“都动上枪了!这是要咱们的命啊!莜莜,咱们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
就在这时,被孙石头抓住的那个纵火犯尸体旁,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
众人一惊,连忙围过去。
只见那原本被认为已经死透的瘦小男人,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竟然又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气息微弱,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他没死透!”王老五惊呼。
顾知远立刻蹲下身,凑近他嘴边:“谁指使你的?说出来,我们想办法救你!”
那男人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痛苦,喉咙里嗬嗬作响,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黑……黑石……他们……有……有枪……要……要……资料……”
“黑石?什么黑石?”赵铁柱急问。
但那男人眼神猛地一僵,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头一歪,这次彻底没了声息。
“黑石……”顾知远缓缓站起身,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称,“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代号,是很多年前的一桩旧案了,涉及境外走私和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现在怎么办?报警吗?”胡菁记者脸色发白,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报警肯定要报,但……”顾知远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赵铁柱手里的弹壳,“现场太复杂,牵扯可能很深。我们需要更谨慎。”
唐莜莜强迫自己从一连串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火还在冒烟,死人就躺在眼前,暗处的敌人拥有枪支和致命的毒镖。恐惧解决不了问题。
“胡记者,麻烦你先回报社,将今晚发生的情况,尤其是纵火、杀人灭口和发现制式子弹壳的事情,形成内参,尽快递上去!要快!”唐莜莜果断地对胡菁说道,“这已经不仅仅是针对我个人或者合作社了,背后的性质可能很严重。”
胡菁重重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回县里!”
“铁柱哥,”唐莜莜又转向赵铁柱,“你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把尸体先悄悄移到旁边空着的工具房里,盖上东西,保护好现场。等天亮了,再想办法通过刘主任联系公社派出所,就说我们抓到一个纵火犯,但对方反抗时被我们失手……然后意外发现了子弹壳。其他的,先不要说。”
她必须争取时间,也要避免打草惊蛇。
“王大哥,你组织人继续清理火场,统计损失。告诉大家,今晚的事情,谁也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谁问都说只是意外失火,抓了个小毛贼,已经交给公社处理了!”
众人见她临危不乱,安排得有条不紊,慌乱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纷纷领命而去。
夜色更深,后山弥漫着焦糊味和一种无形的紧张。唐莜莜和顾知远回到茅草屋,油灯下的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黑石……如果真是我听说过的那个‘黑石’,那就麻烦了。”顾知远声音低沉,“那是一个活跃在边境和沿海地带的神秘组织,手段狠辣,专门做一些走私、窃密的勾当,据说背景很深。他们盯上你父亲的研究,恐怕不只是为了钱那么简单。”
唐莜莜摩挲着父亲那本早期笔记,感受着上面粗糙的纸纹。“顾叔叔,我觉得,我们不能再一味防守了。”
“你的意思是?”
“史密斯教授的邀请,或许是个机会,也是一个诱饵。”唐莜莜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们不是都想要我父亲的研究资料吗?与其让他们在暗处不断使阴招,不如我们想办法,引蛇出洞,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太危险了!”顾知远立刻反对,“你现在是众矢之的!”
“待在合作社就不危险吗?”唐莜莜反问,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坚定,“子弹都出来了。下一次,会不会直接对着人打?我不能拿合作社这么多乡亲的性命冒险。而且,只有接触到更高层面的力量,或许才能弄清楚‘黑石’的底细,才能真正保住我爹的心血。”
她顿了顿,看着顾知远:“顾叔叔,您能联系到张同志吗?我觉得,是时候让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我们需要帮助,也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章程。”
顾知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扛着千斤重担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就想办法联系他。但在那之前,你和合作社,必须万分小心!”
第二天一早,公社派出所果然来人,按照唐莜莜预想的说法,将纵火犯“尸体”和那枚至关重要的子弹壳带走了,只说是要进一步调查。
刘主任吓得够呛,再三保证会督促破案。
合作社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抢救被烟熏火燎的药材,加固鸡舍,但一股无形的紧张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下午,唐莜莜正在查看被火烧过的七叶莲苗床,心疼地抚摸着几株边缘焦黄的幼苗,脑海中忽然传来小因急促的提示: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接近!目标:七叶莲原生种玻璃管!能量波动与昨夜纵火现场残留能量高度相似!】
唐莜莜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藏匿玻璃管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合作社工作服、戴着草帽,一直低着头默默干活的陌生“社员”,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个角落,一只手正悄悄探向藏匿点的掩盖物!
他的指尖,隐隐萦绕着一丝与弹壳上残留的异常火药能量同源的诡异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