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和林素素并肩走进教室时,原本嗡嗡的议论声像是被突然掐断了电源,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前排四个女生挤在一张课桌前,烫着时髦卷发的刘丽最先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短发女生李红,故意用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哟,这不是我们‘新时代独立女性’林素素吗?”
李红立刻会意,捏着嗓子接话:“听说某些人为了上大学,连丈夫孩子都不要了?真是够‘进步’的啊!”
另外两个女生——扎麻花辫的王芳和总爱穿花衬衫的孙梅——也跟着捂嘴笑起来,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教室里其他同学都停下了交谈,男生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生怕被卷进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仿佛一根被拉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素素的脚步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课本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南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而坚定。
刘丽见她们没立刻回应,更加得意,声音又拔高了几分:“要我说啊,和这种‘抛夫弃子’的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女人?物以类聚呗!”
李红阴阳怪气地补充:“就是,乡下男人辛辛苦苦供她读书,结果呢?书读多了,心也野了,连家都不要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她们的讥笑声格外刺耳。几个男生低下头,假装翻书,但眼神却忍不住往南嘉和林素素这边瞟,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
林素素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眶微微发红,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南嘉的目光冷冷扫过那四个女生,最后定格在刘丽脸上。她的眼神并不凶狠,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无声地划开虚伪的假面。
“说完了?”南嘉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刘丽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但很快又挺直腰板,挑衅地抬了抬下巴:“怎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南嘉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书包放在桌上,金属搭扣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实话’——”她微微歪头,语气平静得可怕,“那不如我们也来说点‘实话’?”
南嘉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柄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了教室里虚伪的寂静。
“你们知道事情的全部吗?”她目光扫过那四个女生,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看过一场刻意演的戏,就敢断章取义、道德绑架别人?”
刘丽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卷发下的耳根微微发红。李红梗着脖子想反驳,却被南嘉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南嘉冷笑,“别人的人生,需要你们这群无关紧要的人指手画脚?管好自己就差不多了,还有闲情当道德判官?”
教室里落针可闻。几个男生偷偷把脸埋进课本,而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学生们,此刻眼神闪烁,不敢与南嘉对视。
“有些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南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余光瞥见林素素苍白的指节,“回忆的过程,对受害者就是二次伤害——你们懂吗?”
她最后看向那四个女生,一字一顿:
“送你们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南嘉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柄锋利的刀.
“有些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制造无心流言——”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刘丽等人,“你们知不知道,流言是会害死人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翻书的声音都消失了。
南嘉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你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名。”
她盯着那几个女生,眼神锐利如刀:
“你们是‘有口无心’,还是‘口蜜腹剑’?是蠢,还是坏?”
刘丽的脸色变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李红想反驳,却被南嘉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以前那些血淋淋的事,还不够吗?”
南嘉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多少无辜的人,因为几句谣言被逼上绝路?多少真相,被你们这样的‘无心之言’彻底扭曲?”
“你们以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可那些被你们中伤的人,可能要花一辈子去证明自己不是你们嘴里的那种人!”
教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刘丽低着头,手里的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
李红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生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悄悄收起了看戏的表情。
系主任站在门口,深深看了南嘉一眼,缓缓开口:
“宋同学说得对。”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流言不是玩笑,而是暴力——一种不需要动手,就能杀人的暴力。”
他环视全场,“作为大学生,你们的大脑该用来思考真相,而不是搬弄是非。”
王教授直接把教案拍在讲台上:“下周的伦理学论文,所有人加一篇《论事实核查与道德判断》!”
林素素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南嘉。她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木,指甲几乎要掐进南嘉的蓝布外套里。
“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
她的眼泪滚烫,一颗颗砸在南嘉肩上,声音哽咽得支离破碎——
“从来没人帮我…生产队说我娇气…妇联说我忍忍就好…只有你和王大姐…”
南嘉感觉到她的脊背在掌下剧烈起伏,像只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鸟。走廊上的学生纷纷侧目,但此刻的林素素已经顾不得了。
“他娘用烧火棍打我后背…说生不出儿子就别吃饭…”她死死攥住南嘉的衣角,“我躲在猪圈里哭的时候…就在想…大学…大学一定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气音:
“可她们…她们和他娘说一样的话…”
南嘉的手抚上她后脑勺,摸到一道凸起的疤——是婆婆用铁勺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