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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而稳定的白光,驱散了安全屋内的部分黑暗,也驱散了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关于陷阱的疑虑。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一位濒死者在生命尽头留下的、最后的平静。

终端屏幕上,扭曲的文字逐渐稳定、清晰,伴随着那个带着电流杂音的、平静而苍老的男声,缓缓讲述。这声音并非实时通讯,而是早已录制好的、跨越了漫长时空的遗言。

【……如果你们能听到这段记录,说明‘断箭-03’的最终协议已经执行,而我……也已归于寂静。】

【我是‘断箭-03’的首席导航官,艾尔·科玛。】

【当这段信息被激活,意味着你们并非影渊的造物,也非那些被‘归寂’彻底同化的可怜虫。你们是……来自外界的‘变量’。】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回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时间无多,我将长话短说。我们……‘织梦者’文明,曾是这片星域辉煌的守护者与编织者。我们以‘心’为源,以‘梦’为材,构筑现实,维系平衡。我们一度认为,自己触及了宇宙的终极奥秘。】

【……但,傲慢招致毁灭。】

【我们在探寻‘心’之源头时,无意中……或者说,是自以为能够掌控地……凿开了一个口子。一个通往‘无’之本源,通往‘归寂’最终归宿的……裂隙。我们称之为——‘心渊’。】

【我们本以为那是力量的源泉,是终极的答案。我们错了。】

【那是一个……活着的‘无’,一个拥有原始本能意志的‘空虚’。它并非邪恶,但它存在的意义,便是将一切‘有’重归于‘无’。我们的探索,我们的力量,如同最美味的饵食,惊醒了它,并为它指明了通往‘存在’世界的……路标。】

艾尔·科玛的声音开始带上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深可见骨的悔恨。

【……影渊……只是它渗透过来的一缕气息,一个触角。真正的‘它’,还在‘心渊’之下沉眠。但我们打开的裂隙,如同堤坝上的蚁穴,正在不断扩大。影渊的侵蚀,只是开始。】

【我们试图弥补,试图封印。我们建造了‘星语之庭’网络,试图以集体的‘织梦’之力修复裂痕。我们派出了最勇敢的‘守梦人’,深入被侵蚀的疆域,维系最后的‘摇篮’。我们建立了像‘断箭’这样的前哨站,监控、预警,并寻找任何可能的方法。】

【……但,太迟了。】

【裂隙的扩张超出了我们的控制。影渊的力量如同瘟疫般蔓延,一个接一个的世界被吞噬,一个接一个的文明被归于虚无。我们……是我们亲手释放了这场席卷星海的洪水!我们是……罪人!】

声音在这里哽咽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微弱杂音。屏幕上的文字也停滞不前,仿佛记录者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林枫四人屏息凝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们终于听到了关于影渊起源的、来自亲历者的叙述!这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影渊并非天生的恶魔,而是被一个骄傲的文明“引狼入室”的灾难!

【……‘断箭-03’沦陷前夕,我们接收到了来自‘星语主庭’的、最后一道模糊的指令。指令指出,常规的修复与封印已经无效。唯一的、渺茫的希望,在于深入‘心渊’内部,从根源上……改变‘它’,或者……与‘它’同归于尽。】

【这无异于自杀。进入‘心渊’,意味着将自身的存在彻底投入‘无’的怀抱,几乎不可能回归。】

【但,这是我们……我们这些罪人,唯一能做的救赎。】

艾尔·科玛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我,以及‘断箭-03’所有自愿留下的成员,决定执行这最后的任务。我们集中了港口剩余的所有能量,计算出了一条……通往‘心渊’入口的、极其危险且不稳定的路径。我们本应驾驶最后的舰船前往。】

【……但影渊的攻势来得太快。港口防御在瞬间瓦解。在最后时刻,我独自逃到了这里,将计算出的路径数据,以及我所有关于‘心渊’、关于我们文明错误的研究记录,封存进了这个需要特殊权限和生命体征消失后才能激活的终端。】

【……我用我的生命,作为开启这段信息的……最后一把‘钥匙’。】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蜷缩在终端下的白骨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同情?是敬佩?还是对那绝望选择的悲悯?

【……后来者们,无论你们是谁。这条路径,是我们用生命和灵魂换来的、唯一的可能性。它指向‘心渊’的入口,也指向……最终的答案,或终结。】

【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是沿着这条用罪孽铺就的道路走下去,尝试那亿万分之一的救赎?还是……转身离开,在影渊最终吞噬一切前,享受最后的宁静?】

【……无论你们如何选择,请记住……警惕‘心渊’的低语,它……会扭曲一切。】

【……愿‘源初之心’……指引你们……】

声音到这里,彻底消失了。

终端屏幕上的文字也逐渐淡去,最后只留下一副极其复杂的、多维的星图路径坐标,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着数据核心的标记。

安全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副悬浮的星图,和终端下方那具沉默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百万年前的悲壮与抉择。

一条由罪人用生命铺就的、通往灾难源头的路径。

一个近乎自杀的、拯救世界的最终方案。

沉重的压力,如同整个“归墟星骸”的重量,压在了每个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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