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深沉。林砚回到五楼那间尚未完全沾染上生活气息的出租屋，洗漱完毕，屋内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微嗡鸣。他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沉静的脸庞。
指尖滑动，点开了与苏晚的聊天界面。那边的信息还停留在傍晚时分，是一些关于教学工作的琐碎分享和温柔的叮嘱。林砚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内容简洁，汇报了自己晚自习的情况和已回到住处。苏晚似乎一直在等待，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字里行间透着关切与安心。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互道了“晚安”。
“晚安”二字发送出去后，林砚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边，闭上了眼睛。一天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他很快沉入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然而，就在他陷入深眠后不久，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无声地亮起过一次。来自刘姐（刘珏）的信息带着一种夜行动物般的敏锐和不依不饶跳了出来：
「小弟弟，睡了吗？在几楼呀？姐姐就在你楼下。」
信息后面，还跟了一个充满暗示性的表情。
夜色浓重，小区楼下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刘姐倚靠在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旁，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抬头望着这栋不算太高的居民楼，目光在几个亮着灯的窗户间逡巡，试图捕捉到属于林砚的那一扇。夜风撩起她卷曲的发梢，带着一丝不甘心的诱惑。她等了近半个小时，手机屏幕却始终沉寂，没有等到任何回复。最终，她将烟蒂摁灭，带着一丝悻悻然和更加浓厚的兴趣，拉开车门，引擎低吼着融入了夜色。这小家伙，倒是比她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林砚生物钟很准，准时醒来。他拿起手机，才看到刘姐昨夜发来的信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指尖轻动，回了简短的几个字：
「昨天睡着了。我先去上学了。」
没有解释，没有歉意，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洗漱，换上干净的校服。当他下楼时，王梓博已经等在公寓门口，正活力四射地做着伸展运动，嘴里还叼着袋豆浆。
“早啊，林砚！快点，听说有学生检查抓迟到的同学！”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朝着学校走去。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林砚挺拔清冷的身影在晨曦中如同一株孤直的白杨。
早自习的教室弥漫着一种初入学的、尚不稳固的学习氛围。同学们按照要求预习着崭新的课本，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林砚坐在窗边，阳光恰好洒在他摊开的书页上，他垂眸看着文字，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颜安静美好得如同雕塑。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打破了宁静。广播里传来通知，要求全体高一、高二、高三学生立刻到操场集合，进行晨跑。
瞬间，教学楼如同苏醒的巨兽，各个班级的学生如同潮水般从楼梯涌下，汇聚到宽阔的操场上。人头攒动，喧闹鼎沸。这是林砚第一次在全校师生几乎全部在场的公开场合出现。
当他所在的高一（七）班队伍在操场指定位置站定，尤其是当他和王梓博这两个班级里个子最高的男生自然而然地站到队伍最后排时，一种奇妙的磁场便开始以他们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前后左右，都是其他班级的队伍。无数道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偷偷窥探，或带着好奇，或充满惊艳，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林砚身上。他穿着与所有人一样的蓝白校服，却硬是穿出了独一无二的清冷气质和卓绝风采。
“快看！七班最后面那个男生！”
“我的天……那是谁啊？新生吗？以前没见过！”
“这也太帅了吧……是真人吗？”
“校草！绝对的预定了！”
“他旁边那个黑皮体育生也挺有型的，不过还是中间那个更……”
窃窃私语声如同细微的涟漪，在周围的队伍里蔓延。林砚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目视前方，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议论都与他无关。王梓博倒是感受到了那些目光，有些得意地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林砚，低声道：“兄弟，感受到了吗？你这关注度，绝了！”
晨跑开始。绕着四百米的标准跑道跑三圈，大约一千米。队伍不算整齐，脚步声杂乱。林砚跑步的姿态很好看，步伐稳定，呼吸均匀，并没有因为成为焦点而显得慌乱或不自在。他就像一道移动的风景线，无论跑到哪个位置，都能吸引一片目光。
跑操结束，人群解散。一部分学生选择直接回教室，但大部分学生还是涌向了食堂，补充能量。清晨的食堂是一天中人流最密集的时刻，各个年级的学生混杂在一起，窗口前排起了长队。
林砚和王梓博随着人流排队。食堂里人声嘈杂，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林砚微微蹙眉，他天性喜静，对这种拥挤喧闹的环境本能地感到不适。
就在他侧头望向窗外，试图寻找一丝视觉上的清静时，斜后方，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心脏砰砰直跳，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解锁，调整角度，对着林砚那线条完美的侧脸，“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学生携带手机，但这条规定在现实中往往形同虚设。女生做完这一切，迅速将手机藏好，脸颊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泛红，她低头看着屏幕上那张即便抓拍也依旧无可挑剔的侧脸照，眼里满是激动。
林砚和王梓博对此一无所知。林砚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觉得胃口全无，周围的注视和嘈杂让他只想尽快离开。
“我吃好了，先回教室。”他放下筷子。
“啊？等等我啊！”王梓博看着自己餐盘里还没动几口的炒面和包子，哀嚎一声，立刻开启“暴风吸入”模式，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喊着，“马上……马上就好！”
林砚站着等了他一会，径直起身离开了食堂。王梓博猛灌几口豆浆，把食物硬咽下去，狼狈地抓起书包追了上去。
当林砚回到相对安静的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趴下，准备利用上课前的时间小憩片刻时，他并不知道，一场关于他的小小风暴，正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悄然酝酿。
那个偷拍了他侧脸照的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qq，找到了一个名为“江城一中表白墙”的账号。这几乎是每个一中学生都会关注的非官方账号，用于匿名表白、寻找失物、分享趣事，是校园信息传播的一个重要节点。
女生将那张偷拍的侧脸照发送了过去，并附上匿名的留言：
「墙墙，投稿！求问这是高几哪个班的小哥哥？！也太帅了吧！！！今天早上在食堂看到的，惊为天人！谁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求推！想认识一下！！！【图片】」
“表白墙”的运营者通常也是学生，效率很高。没过多久，这条投稿就被整理发布了出来。
教室里，一个偷偷带着手机的女生，正百无聊赖地刷着空间动态，突然，他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头，视线在教室里快速扫视，最后定格在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林砚身上。
她激动地压低声音，对周围的同学说道：“我靠！快看表白墙！林砚！林砚上表白墙了！”
她这一声，立刻吸引了附近同学的注意。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能带手机，但私下里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真的假的？我看看！”
“哇！这不是早上食堂偷拍的吗？”
“拍得还挺帅……”
“下面评论已经好多条了！”
那条动态下的评论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新的留言：
「卧槽！这颜值！是新生吗？」
「同求联系方式！小姐姐拍到正脸了吗？」
「我知道！是高一三班的林砚！今天跑操就看到了！」
「三班？不是七班吗？」
「七班的！我作证！和他一个班！」
「小哥哥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
「楼上的别想了，这等颜值肯定名草有主了！」
「谁有他qq或者微信啊！重金求！」
教室内的小范围骚动引起了王梓博的注意。他刚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就看到几个人围在一起看着手机，还不时瞥向林砚的方向。
“你们看啥呢？这么热闹？”王梓博凑过去问道。
那个带手机的女生把屏幕递到他面前，兴奋地说：“梓博，你看！林砚火了！上表白墙了！”
王梓博定睛一看，果然是林砚那张辨识度极高的侧脸。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用力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可以啊！拍得不错！”然后他转身走到林砚桌旁，看着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安静趴着的当事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兄弟，别睡了，”王梓博弯下腰，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你出名了知道不？全校好多妹子正在网上‘通缉’你呢。”
林砚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眉头微蹙：“什么？”
他还完全不知道，自己仅仅一个清晨的现身，一张不经意的侧影，已经在这所高中的水面之下，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不断扩散的涟漪。而这，仅仅是他高中生涯引人注目篇章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