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关死的巨响在狭小空间内回荡,震得陈思思耳膜发疼。
手机灯光疯狂闪烁,将两人惊骇扭曲的脸庞切割成破碎的光影。
灰尘从四面八方簌簌落下,仿佛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那低低的啜泣声并非来自某一处,而是从每一面蒙尘的镜子里渗透出来,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缠绕着他们的神经。
冰冷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陈思思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门打不开!”舒言用力撞了几下木门,厚重的门板纹丝不动,那看似老旧的锁舌此刻仿佛有千钧之力。
手机灯光猛地熄灭了一瞬,又在几声滋滋的电流声中顽强地亮起,但光线明显黯淡了许多,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借着这微弱的光,陈思思惊恐地看到,离他们最近的那面残破梳妆镜里,映出的不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一片涌动的、粘稠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污。
一只苍白浮肿的手,正缓缓从那片血色中伸出,五指箕张,朝着镜面抓挠!
“看……看镜子!”陈思思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舒言猛地回头,也看到了那惊悚的一幕。
他脸色煞白,但尚存的理智让他迅速做出反应:“别盯着看!它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然而已经晚了,仿佛连锁反应,房间里其他的镜子也开始出现异变。
一面椭圆形的壁镜里,红盖头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面镶嵌在衣柜门上的长镜,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张模糊扭曲的女性面孔若隐若现;甚至那些破碎的镜片,也各自映照出红衣的碎片、苍白的指尖、或是盖头下那虚无的空洞……
啜泣声逐渐变成了幽怨的呜咽,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呼唤:
“来……陪我……”
“好冷……好孤单……”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
声音直接钻进脑海,搅得人心神不宁,陈思思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晃动,那些镜中的红影仿佛活了过来,就要突破镜面的束缚!
“稳住心神!”舒言低喝道,他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这些都是幻觉!是它在影响我们!”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回那面半遮着黑布的落地镜上。
镜中那坐在婚床边的红衣身影,此刻已经彻底转过身,正对着他们。
虽然盖头遮蔽了面容,但那道充满怨毒和冰冷的“视线”,却穿透了镜面,死死锁定在他们身上。
舒言猛地想起《异苑蒐遗》中的记载,镜魅的核心在于其“凭依之本”!这面雕刻着鸳鸯莲花的华丽落地镜,无论是样式还是它展现出的异象,都极有可能就是苏婉卿怨念最主要的依附之物!
“是那面镜子!”舒言指向角落的落地镜,“必须阻止它!”
可怎么阻止?他们手无寸铁,身处绝境!
就在这时,陈思思感觉左手那熟悉的异样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再是细微的刺痛或灼热,而是一种剧烈的、仿佛要挣脱束缚的悸动!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面落地镜中的红衣身影,似乎微微偏了一下头,那无形的“视线”更多地集中到了陈思思身上。
呜咽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布料摩擦的悉索声。
镜中的苏婉卿,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右手,伸向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陈思思和舒言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们要看到盖头下的脸了吗?那会是怎样一副恐怖的景象?
就在那苍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盖头边缘的刹那——
“哐当!”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猛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的碎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砸碎了什么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地下室诡异的氛围!
房间里所有的异象——镜中的血污、伸出的手、呜咽声、以及那即将被掀开的盖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滞、模糊,然后像退潮般迅速消散!
手机灯光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昏暗,但不再闪烁。灰尘不再落下,那股刺骨的寒意也减弱了大半。
只有那扇木门,依旧紧闭着。
陈思思和舒言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不清楚头顶发生了什么,但这意外的干扰,无疑暂时救了他们。
“刚……刚才……”陈思思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舒言扶着墙壁站稳,脸色依旧难看:“是外面……有人弄出了大动静,干扰了它。”
他看向那面落地镜,镜中此刻只映出他们两人狼狈的身影和堆满杂物的房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集体幻觉。
但两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舒言再次尝试推门,这一次,门虽然依旧沉重,却被他用力推开了了一条缝隙!看来刚才的干扰,似乎也削弱了某种无形的封锁。
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侧身挤出门外,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小房间,冲出地下室,重新回到了行政楼略带霉味但相对“正常”的走廊。
走廊里空无一人,刚才那个维修工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楼梯口附近,散落着一地破碎的灯管碎片,似乎是楼上的某个日光灯管老化坠落,砸在了地下室入口上方的楼道里,造成了刚才那声巨响。
是巧合吗?
陈思思和舒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后怕。
这次探索,他们确认了旧镜封存地的存在,也找到了苏婉卿核心“凭依之本”的疑似目标,但过程之凶险,远超预期。
镜魅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也更……狡诈。
他们带着满身的冷汗和亟待消化的恐惧,匆匆离开了行政楼。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个戴着口罩的维修工再次出现在地下室入口。
他默默地将地上的碎灯管清理干净,然后走到地下室铁门前,看着那把被某种巧劲震坏了内部机关、此刻虚掩着的锁,摇了摇头。
他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接触核心凭依,反应激烈,干扰已介入,蓝蝶未显,时机未至。】
信息发送成功,他像个真正的维修工一样,提着工具箱,慢悠悠地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