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的目光扫过那片被山鬼气息覆盖的区域。
虽然受到了干扰,但他依旧能感受到施术者残留的那股微弱却坚韧。
此刻正飞速消散的生命力波动,以及……那被竭力掩盖的、两个孩子的特殊气息。
“垂死挣扎。”
小队在林中亡命奔逃,芈诗紧紧抱着因重伤和剧痛而陷入半昏迷的明夷。
感受着她生命力的不断流逝,心急如焚。
蔡仪面色铁青,不断催促马匹。
嬴政回头望了一眼,小脸上写满了凝重,他同样能感觉到明姨的气息正在飞快变弱。
嬴琅似乎也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罕见地沉默着。
小明昭似乎感应到母亲的痛苦,在芈诗怀里不安地啜泣起来。
马背颠簸,明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心口处那紊乱的能量波动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芈诗能清晰地感觉到,五色石的裂痕正在加速蔓延。
如同冰面破碎,无可挽回地吞噬着明夷最后的生机。
“不行!不能再等了!”
芈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将明夷更紧地搂在怀里。
对前方开路的蔡仪急声道:“蔡先生,我需要片刻时间施术,尽可能稳住她的伤势!请务必护住周围!”
蔡仪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重重一点头。
他虽然也会些治疗之术,他不是不想救明夷。
但,他一来要护着整个车队,二来明夷已经用过他的治疗之术,如同秦法可一不可再。在用赦字律令已是无用。
蔡仪厉声对左右护卫道:“收缩队形!警戒!不惜一切代价,为夫人争取时间!”
所有护卫立刻刀剑出鞘,弩箭上弦。
将芈诗和明夷所在的马匹紧紧护在中心,警惕地注视着昏暗的林地每一个方向。
芈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担忧、恐惧、对追兵的忌惮都暂时压下。
她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内那股独特的。
融合了楚国祝歌与她自身对生命理解而自创的灵歌之力开始缓缓流转。
她没有吟唱出声,而是以一种极其低沉、近乎心念共鸣的方式,将灵歌凝聚于喉间与胸腔。
这不是攻击或防御的歌谣?
而是她独创的、用于维系生机、安抚创伤的《灵枢润生谣》。
“蒿兮寥兮,星隐辰稀。 心乎怛矣,维此灵枢。 彼妹之子,命若悬丝。 以我精诚,映彼心漪。
青气如烟,素丝如芒。 非攻非守,惟润惟祥。 织彼元茧,固彼残光。 束魂定魄,莫散莫彷徨。
泉涓涓兮润枯荄, 露泫泫兮抚灼骸。 痛楚偃息兮如春寐, 生机缱绻兮暂归来。
母兮劬劳,化石化晶。 女兮劬劳,歌以延息。 虽知大限终有期, 愿以微力续朝夕。
灵枢默默,润生无极。”
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柔和的淡绿色光晕。
如同初春最先破土而出的嫩芽所散发出的生机。
自芈诗的掌心缓缓渗出,透过衣袍,温柔地覆盖在明夷的心口处。
这光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它并不试图去修复那已然破碎的五色石。
芈诗知道那是徒劳的。
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女。
用自己的灵歌韵力化作无形的丝线,极其小心地缠绕、包裹、抚平那因为石裂而狂暴外泄的生命能量和灵魂碎片。
试图将它们暂时缝合、固定在原有的位置,减缓其崩溃的速度。
同时,那充满生机的灵歌韵力如同涓涓细流。
滋润着明夷干涸的经脉,抚慰着她因剧痛而痉挛的灵魂,勉强吊住她最后一口元气。
芈诗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
施展《灵枢润生谣》极其耗费心神和本源韵力,尤其是在这种颠簸逃亡的环境下,更需要精准的控制力。
她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力作为引子,去温养明夷那盏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在这个过程中,芈诗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明夷心窍处那枚五色石的惨状
裂痕纵横交错,仅靠残存的力量和明夷强大的意志勉强维系着不彻底崩碎。
一股深切的痛惜和无力感攥紧了芈诗的心脏。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又极快。
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对芈诗而言却如同过了几个时辰。
终于,那淡绿色的光晕缓缓收敛。
明夷身体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脸色依旧灰败,呼吸微弱,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如同破碎的琉璃般随时会彻底消散。
那心口处狂暴的能量波动也被暂时压制了下去,虽然依旧脆弱,但不再急速恶化。
芈诗长长吁出一口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虚脱了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将明夷调整到一个更稳固的姿势抱好。
“暂时……稳住了。”
她对投来关切目光的蔡仪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但只是权宜之计,五色石裂痕太深,我的灵歌也只能延缓……必须尽快彻底救治。”
她知道这希望极其渺茫,尤其是在当前被追杀的情况下。
蔡仪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夫人辛苦了。”
他看了一眼明夷稍稍平稳的呼吸,心中稍安,但紧迫感更甚。
“追兵又快近了!我们走!”
小队再次提速。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不适的明夷。
在芈诗灵歌的短暂安抚下,于半昏迷中发出极其微弱的呓语。
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般响在芈诗耳边:
“…东君…他…他能感应到…昭昭的…异常尤其…是…和政公子…在一起时…那种…共鸣…”
话音未落,她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芈诗如遭雷击!
东君复活可怕的是,他竟然能感应到昭昭的异常?
尤其是和政儿在一起时的共鸣?
昭昭有什么异常?政儿又有什么特殊?
他们两个在一起……会产生连东君都能惊动的共鸣?
一个个谜团和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让芈诗瞬间从救治明夷的疲惫中惊醒,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灵枢润生谣》
(心歌初启·共鸣) 蒿兮寥兮,星隐辰稀。 心乎怛矣,维此灵枢。 彼妹之子,命若悬丝。 以我精诚,映彼心漪。
(韵力化生·织网) 青气如烟,素丝如芒。 非攻非守,惟润惟祥。 织彼元茧,固彼残光。 束魂定魄,莫散莫彷徨。
(润泽抚伤·祈愿) 泉涓涓兮润枯荄, 露泫泫兮抚灼骸。 痛楚偃息兮如春寐, 生机缱绻兮暂归来。
(终章·无言的守护) 母兮劬劳,化石化晶。 女兮劬劳,歌以延息。 虽知大限终有期, 愿以微力续朝夕。 灵枢默默,润生无极。
歌词解析:
· 蒿兮寥兮,星隐辰稀: 以萧瑟的夜景起兴,喻指明夷生命状态的黯淡和危急。
· 心乎怛矣,维此灵枢: 我的心充满忧伤,只因维系着你生命的枢纽(灵枢)。
· 彼妹之子,命若悬丝: 那个美好的女子,生命如同悬垂的丝线般脆弱。
· 以我精诚,映彼心漪: 以我全部的精诚之心,去共鸣你心湖中微弱的涟漪(生命波动)。
· 青气如烟,素丝如芒: 描述韵力化作的生机丝线,淡如烟,细如芒。
· 非攻非守,惟润惟祥: 阐明此歌的本质——非攻非守,只为滋润和带来祥和的生机。
· 织彼元茧,固彼残光: 编织一个本源之茧,稳固你那残存的生命之光。
· 束魂定魄,莫散莫彷徨: 束缚住即将离散的魂魄,不要再散失,不要再彷徨。
· 泉涓涓兮润枯荄,露泫泫兮抚灼骸: 像细细的泉水滋润干枯的根茎,像清澈的露珠抚慰灼伤的躯体。
· 痛楚偃息兮如春寐,生机缱绻兮暂归来: 让痛楚平息如同春日安睡,让生机依依不舍地暂时归来。
· 母兮劬劳,化石化晶: 想起你的母亲辛勤劳苦,化作了山石(献祭山鬼)与晶石(五色石)。
· 女兮劬劳,歌以延息: 而我(芈诗)也辛勤劳苦,歌唱此谣只为延续你的呼吸。
· 虽知大限终有期,愿以微力续朝夕: 虽然知道最终的时刻终会到来,仍愿以我微薄之力,为你延续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 灵枢默默,润生无极: 生命的枢纽默然运转,愿这润泽生机的力量能持续下去,没有尽头。(表达一种美好的祝愿和坚持)
这首“心歌”是芈诗全部心意与修为的凝聚,每次施展时,这些词句或许并非字字清晰念出,但其意境和力量会随着她的韵力,悄然流淌而出,作用于明夷的身上。它充满了悲伤的底色,却又闪耀着温柔与坚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