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起的密谈结束后,嬴稷心中的决断更加清晰。
未来的风暴需要这些孩子们共同面对,他们需要彼此了解,更需要学会在看似平常的环境中隐藏锋芒、协同成长。
一道王命悄然传出:召公子嬴琅、王女嬴琰入宫,与宫中其他适龄公子、王女一同进学。
此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行礼道:“王上,承明殿来报,王孙政,明昭女公子都醒了。”
嬴稷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去承明殿。”
殿内,嬴政正在闭目巩固秩序之刃的力量,明昭则在一旁安静地翻阅着一些古老的、记载着灵歌韵律的兽皮卷,她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划过空中,带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无色涟漪,她在熟悉和掌控那份新生的力量。
嬴稷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曾大父。”
嬴政睁开眼,起身行礼。明昭也连忙放下卷册,乖巧地站在一旁。
嬴稷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温和了些许:“政儿,昭儿,你们修行刻苦,进展神速,寡人甚慰。
但修行之道,一张一弛。过刚易折,一直紧绷着心神,并非长久之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宫中为公子王女设了学馆,讲授典籍、礼仪、射御之术。
寡人已命嬴琅、嬴琰入宫进学。
嬴琰尚在巴蜀,要晚些才能入学,从明日起,你们三人先去。”
嬴政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他如今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秩序之刃的奥秘之中。
嬴稷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政儿,你未来要驾驭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人心,是这庞大的宗室与朝堂。
与那些宗室子弟相处,了解他们,观察他们,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况且,嬴琰,他与你们一样,皆非凡俗。你们需要彼此认识。”
他又看向明昭:“昭儿,你外婆的传承非同小可,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去学馆听听讲,放松心神,对你彻底掌控力量亦有裨益。你与政儿相互扶持,寡人才放心。”
明昭抬头看了看嬴政,见他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没有反对,便轻轻点头:“嗯,昭儿知道了。”
嬴稷满意地点点头:“本该早些让你们去的,只是昭儿之前传承未稳,政儿你也处于关键时期。
如今正好。去吧,就当是……换一种方式磨砺心境。”
翌日,学馆。
一个是年纪很小的男孩,穿着普通的公子服饰,面容与嬴政竟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好奇和腼腆,独自坐在角落,仿佛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正是嬴琅。
他似乎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
当嬴政牵着明昭的手,出现在学馆门口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秦国的宗室子弟,年纪从五六岁到十来岁不等。
他们早已听闻这位王孙政天赋异禀,深得王上宠爱,甚至隐隐有未来继承人的风声。
此刻见到本人,只觉得这年仅四岁多的王孙,年龄虽小,但那双眼睛太过沉静,扫视过来时,竟让他们这些年纪更大的孩子都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而嬴政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却莫名地让人不敢轻视。
嬴琅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来人,眼睛就像看见唯一的光:“阿兄。”
嬴琅脚步飞快的走到嬴政的身边。至于嬴政旁边的明昭,那是谁?没…看见!
明昭翻了个白眼:“醋坛精。”
嬴琅当没听见,拉住嬴政另一边的手。
“阿兄,琅弟好担心你。”
嬴政看向嬴琅:“阿兄没事,不用担心。”
嬴政一手被嬴琅紧紧攥着,另一侧站着安静却不容忽视的明昭。
他并未刻意挣脱嬴琅,目光平静地扫过学堂内或站或坐的宗室子弟。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那些原本带着好奇、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嫉妒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闪避或垂下。
这年仅四岁的王孙,身上有种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静威仪,仿佛天生便高人一等。
短暂的寂静中,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八九岁的少年。
似乎是其中较为胆大的,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对着嬴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见过王孙政。”
他这一开口,其他孩子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纷纷跟着行礼,参差不齐地问好:“见过王孙政。”
嬴政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与认可:“诸位族兄族弟不必多礼。”
那为首的少年目光又转向嬴政身边的明昭,语气带着几分探寻:“王孙政,这位是……?”
嬴政侧头看了一眼明昭,介绍道:“这是明昭。
曾大父曾言,与宫中公子同样待遇。”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维护意味。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女公子。
明昭迎着众人的目光,依旧安静,只是依照礼仪,微微还了一礼,动作标准却毫无热络之意。
她那纯净剔透的容貌和周身那份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让本想多说几句的少年把话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明昭。”
至于紧紧挨着嬴政另一边的嬴琅。
那少年不认得,只是态度明显随意了许多,招呼道:“你就是嬴琅吧。”
嬴琅所有注意力都在嬴政身上,对那少年的招呼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那少年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在嬴政面前发作。
这时,嬴政目光落在学堂前方的几张空置席位上。
那是位置最好的区域,显然是为身份更尊贵或受重视的子弟准备的。
他并未询问,也未迟疑,自然而然地牵着嬴琅,带着明昭,径直走向最中间的那张主案。
他从容跪坐下去,脊背挺直。
明昭无需他示意,便安静地在他左手边的席位坐下,姿态端正,如同默然守护的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