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漂流了万年,又仿佛只是短暂地闭了一下眼。当林小邪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艰难地挣脱出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仿佛灵魂被撕裂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虚弱感。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由冰晶构筑的穹顶,柔和而稳定的灵光从穹顶洒下,照亮了这间简洁却铭刻着无数防护阵法的静室。这里似乎是天机学院在寂灭冰原外围建立的临时据点之一。
“小邪!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小邪微微偏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眼眶通红、俏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的苏凌雪。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冰凉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凌雪……”林小邪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苏凌雪的声音带着后怕,“你昏迷了整整三天!璇玑院长和诸位前辈轮流为你输入灵力,稳住了你的伤势和几乎崩溃的识海。你……你差点就……”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林小邪心中一暖,试图运转灵力,却感到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丹田内的混沌金丹也黯淡无光,旋转得极其缓慢。星衍之瞳更是如同蒙尘,无法调动。他知道,这次是真的透支到了极限。
“外面……情况如何?”他更关心封印的结果。
苏凌雪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封印稳住了。虽然祭坛破损严重,但核心结构在你……在你那神奇的方法下得以保全并加固,冰寂魔神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破封。天机阁和玄冥宗的人在我们稳住封印后,见事不可为,已经带着残余力量撤离了冰原,不知所踪。”
林小邪松了口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赌赢了。
“魔昊呢?”他想起那个彻底魔化的宿敌。
苏凌雪摇了摇头:“混乱中不见了,可能随天机阁一起撤离了。寒冥长老被璇玑院长击成重伤,但也逃走了。”
正说着,静室的门被推开,璇玑真人、玄机子以及几位核心长老走了进来。看到林小邪苏醒,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感觉如何?”璇玑真人走到床边,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亲自检查过林小邪的状况,知道其伤势之重,几乎道基崩毁。
“多谢院长和诸位前辈救命之恩,弟子无碍,只是需要时间调养。”林小邪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璇玑真人轻轻按住。
“躺着就好。”璇玑真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后怕,更有深深的好奇,“小邪,此次若非你力挽狂澜,以奇谋稳固封印,后果不堪设想。你……是如何做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小邪身上。那精准到匪夷所思的指挥,那完全不同于传统修仙认知的“修复”方式,无疑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巨大的疑问。
林小邪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的科学道意迟早会引起最高层的关注。他斟酌了一下词句,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回院长,弟子自幼对能量流动、物质结构有些异于常人的感知和理解。在危急关头,弟子似乎能更清晰地‘看’到封印结构的应力分布和能量节点,故而提出了那个看似荒谬的方案。具体缘由,弟子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一种特殊的天赋吧。”
他将一切归结于“天赋”,这是目前最能让人接受,也最能保护自己的说法。毕竟,修仙界无奇不有,各种特殊体质和天赋神通并不罕见。
璇玑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关乎大道根本的秘密。她只是点了点头,郑重道:“无论何种天赋,你拯救了大陆苍生是事实。此间事了,回到学院,自有重赏。你且安心养伤,后续扫尾事宜,交由我等便可。”
“院长,”林小邪忽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印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在封印即将彻底稳固前,弟子似乎……在魔神之心上,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印记。”
“印记?”璇玑真人眉头微蹙,“何种印记?”
林小邪努力回忆着:“一个极其古老、复杂,带着同源魔气,却又更加深邃的……印记。”他无法描述得更具体,那惊鸿一瞥太过模糊。
璇玑真人与玄机子等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上古魔神,各有其本源印记,关乎其真名与权柄。此事关系重大,待回到学院,查阅上古卷宗再行详究。”璇玑真人沉声道,“你且记住,此事暂且勿要对他人提起。”
林小邪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进来禀报:“院长,各位长老,联军各方首领已在议事厅等候,商讨后续事宜及……战利品与资源划分。”
璇玑真人点了点头,对林小邪温言道:“你好好休息。”随即与众长老离去。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林小邪与苏凌雪。
“你也去休息吧,凌雪。”林小邪看着苏凌雪憔悴的脸庞,心疼道。
苏凌雪摇了摇头,执意要陪着他。
林小邪不再坚持,闭上眼睛,开始尝试以内视之法检查自身。经脉的损伤虽然严重,但在多位大能联手治疗下,已在缓慢修复。混沌金丹虽然黯淡,但其本质未损,反而因为这次极限透支,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最让他担心的是识海。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这里原本应由星衍之瞳的光芒和科学道意的理性光辉主导,此刻却显得有些混乱。过度推演带来的精神疲惫尚未完全消除,而那缕魔魂在最后关头被强行激发后,似乎也沉寂了下去,但林小邪能感觉到,它并非消失,而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在角落蛰伏,并且……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一丝?是因为吞噬了魔昊部分力量的缘故吗?
还有吞天兽……
“喂,小子,醒了?”吞天兽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这次虽然硌牙,但味道确实不错。那老冰块的一丝本源,够老子消化一阵子了。你赶紧把身体养好,下次找点更容易下口的。”
林小邪心中苦笑,这位祖宗还真是……务实。
他将注意力转向那科学道意核心。经历了这场关乎大陆命运的“大数据”运算与指挥,他感觉自己对科学道意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层。它不仅仅是分析和优化自身,更可以作为一种……统筹、计算、推演万事万物的“工具”。
就在他沉浸于内省之时,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终年被血色迷雾笼罩的山脉深处,一座由黑色骷髅堆砌而成的宫殿内。
天机阁主、玄冥宗主以及一众残存的魔道高层齐聚于此,气氛压抑。
“功亏一篑!”玄冥宗主的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怒火,“都是因为那个叫林小邪的小子!”
“此子……身上秘密太多。”天机阁主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他那诡异的能力,绝非寻常天赋。还有他最后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古老魔魂气息……以及,他可能看到的‘那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令下去,动用一切暗线,我要知道关于林小邪的一切!此子,或许比那被封印的魔神,更有价值!”
而在另一个方向,彻底魔化、气息却隐隐比之前更加凝练几分的魔昊(或者说,被魔神意志更深程度侵蚀的宇文昊),正跪伏在一座不断冒着泡的血池前。血池中,一个模糊的、与林小邪所见一般无二的古老印记,正缓缓沉浮。
“主人……”魔昊嘶哑地开口,“我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在那个林小邪身上……”
血池中,传来一道冰冷、威严的意念:
“找到他……带他来见我……或者,带回他体内的‘钥匙’……”
风波并未因封印的稳固而平息,反而因为林小邪的横空出世,以及那惊鸿一瞥的魔神印记,引向了更加未知而危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