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殿的践行宴,最终在一片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落幕。玄冥宗的冥骨真人并未如苏瑶所谋划的那般“当众出丑”,他似乎格外谨慎,亦或是收到了某种警告,整个宴席间滴酒未沾,对任何入口之物都检查得极为仔细。
然而,这并未能改变瑶光峰二人既定的计划。北斗剑宗的飞舟依旧悬停在主峰上空,如同一只冷漠的眼睛,监视着一切。玄冥宗的暗杀虽未成功,却已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和平。青岚宗内部,怀疑与猜忌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玄石长老的态度愈发暧昧难明。
留下,已是死局。秘境名额在手,反而成了催命符。
“是时候了。”瑶光峰核心区域,墨渊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冰冷决然。他左臂的寒毒已被彻底压制、封印,不再构成威胁,反而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
苏瑶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锐利。经过数日的疯狂调息与丹药辅助,她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已勉强压制住,至少拥有了行动与施展部分术法的能力。她面前悬浮着一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古朴玉符,正是他们此次“逃亡”的关键——一枚残破的、只能使用一次、且目的地随机的上古传送符。这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之一。
“路线已规划完毕。”苏瑶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由灵力构成的、仅有他们二人可见的简易地图显现出来,“利用传送符脱离宗门范围后,向西北方向行进三千里,有一处名为‘坠龙涧’的绝地,其深处空间紊乱,残留着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可有效干扰大部分追踪术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伪天道’的窥视。”
她看向墨渊:“关键在于,我们必须制造出被‘追杀’,不得已仓皇逃离的假象。你的‘魔气’,是最好的道具。”
墨渊颔首。他需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不小心”泄露一丝精纯的魔气,引得宗门高层与北斗剑宗震怒,“被迫”与苏瑶使用传送符逃离。如此一来,他们既能脱离樊笼,又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魔头墨渊携师叛逃”这个方向,为后续行动争取时间与空间。
计划已定,只待东风。
这“东风”,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次日深夜,瑶光峰外围防御阵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带有明显探查与挑衅意味的灵力冲击!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蓄意的试探,来自戒律堂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斗剑宗飞舟之上,一道强横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瑶光峰,带着审问与压迫!
玄石长老终究是按捺不住,在北斗剑宗的施压下,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要强行“验明正身”!
就是现在!
瑶光峰内,墨渊与苏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
墨渊猛地放开对体内魔元的部分压制,一股精纯而暴戾的魔尊气息,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虽然只有一瞬,且被他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但那独属于上位魔族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依旧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地被峰外所有关注此地的神识所捕捉!
“魔气!好精纯的魔气!”
“果然!墨渊他……”
“瑶光峰……苏瑶她……”
峰外瞬间一片哗然与惊怒!玄石长老的脸色变得惨白,而北斗飞舟上,凌绝道人的身影已然出现,杀意冲天!
“逆徒!你……”苏瑶按照剧本,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怒交加”与“不敢置信”,声音带着颤抖与“悲痛”,一掌拍向墨渊,灵力光芒闪耀,却刻意偏了几分。
墨渊“硬接”一掌,喷出一口鲜血(早已含在口中的妖兽血),身形踉跄后退,一把拉住苏瑶的手,嘶声道:“师尊,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
他捏碎了手中的上古传送符!
刺目的银光亮起,狂暴的空间之力瞬间撕开瑶光峰的防御,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想逃?留下!”凌绝道人怒喝一声,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跨越空间,斩向那即将消散的银光!
“轰!”
剑光与空间之力碰撞,发出巨响。银光剧烈闪烁,最终彻底湮灭,原地只留下一个扭曲的空间漩涡和一片狼藉。
墨渊与苏瑶的身影,已然消失。
“追!”凌绝道人脸色铁青,立刻锁定那残存的空间波动,身形化作剑光,疾驰而去。玄石长老亦是又惊又怒,带着戒律堂精锐,紧随其后。
整个青岚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气爆发”与“叛逃”事件所震惊,彻底乱成一团。
而此刻,在距离青岚宗数万里之外的一处荒凉山峦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两道身影略显狼狈地跌落出来,正是墨渊与苏瑶。
苏瑶落地后一个踉跄,脸色更加苍白,显然强行承受空间传送与凌绝道人那一剑的余波,让她本就不稳的伤势再次加重。
墨渊迅速稳住身形,一把扶住她,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这里怪石嶙峋,灵气稀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与死寂之气。
“这里……不是坠龙涧。”苏瑶喘息着,辨认着环境,眉头紧蹙。那枚残破传送符的目的地,果然出现了偏差。
墨渊感应了一下方向,又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沉声道:“无妨。方向大体没错,此地……似乎是幽冥鬼域的边缘。”
幽冥鬼域,乃是一处着名的绝地、死地,传闻是上古时期某次大战留下的遗迹,其中阴气森森,鬼物横行,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甚至传闻有通往九幽的缝隙。其凶险程度,比坠龙涧有过之而无不及。
计划出现了意外,但他们确实成功逃离了青岚宗那个巨大的牢笼。
墨渊低头,看着依靠在自己臂弯中、气息微弱的苏瑶,又看向那未知而凶险的前路,眼神冰冷而坚定。
将计就计的逃亡,已然成功。
而更加艰险的征途,也正式开始。在这条与天相争、与命相搏的路上,他们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