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静默,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青云宗及其周边区域牢牢笼罩,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窥探与纷扰。然而,这张网能隔绝意念、能量乃至规则的渗透,却似乎无法完全阻挡某些基于“物质”与“因果”的……存在本身的靠近。
晨曦刺破云层,将金光洒向群山。青云宗山门之外,那被李逍遥无意间“梳理”过的清风,依旧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韵律缓缓吹拂。
就在这片祥和的宁静中,山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老者,看不出具体年岁,身形枯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脚踏草鞋,手持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杖。他步履蹒跚,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如同蒙尘的古井。
他看起来就像个最寻常不过的、行将就木的游方老道。
然而,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层令诸天巨头都望而却步的无形壁垒,踏入了青云宗的山门范围。护宗大阵没有反应,巡山弟子仿佛没有看到他,他就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径直朝着禁区的方向走去。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没有触动任何规则警戒,就仿佛他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是这片天地自然流转的一部分。
禁区内,李逍遥刚刚睡醒,正坐在青石板上,对着清晨的阳光打哈欠。小桃树在他身旁,顶端那颗核桃大小、青金与暗红纹路交织的道果,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那老道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红线边缘。他没有试图跨越红线,只是停下脚步,浑浊的目光越过红线,落在了李逍遥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身旁那株小桃树,以及顶端的道果之上。
他的眼神依旧浑浊,但深处,却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的幻影一闪而逝。
李逍遥打完哈欠,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红线外多了个人。他有些意外,宗门弟子一般不会靠这么近,而且这人……看着面生,打扮也寒酸。
“哟,老爷子,您找谁啊?”李逍遥没什么架子,随口问道,以为是宗门哪个杂役的穷亲戚。
老道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小桃树顶端的道果,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此物……与老朽有缘。”
李逍遥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小道果,又看看这老道,乐了:“嘿,您老眼光不错啊!这小果子是长得挺俊,不过它还没熟呢,现在可不能吃。再说了,这是我家树结的,跟您有啥缘份?”
他以为这老道是看上了果子想吃,觉得有点好笑。
老道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重复道:“有缘。”
李逍遥觉得这老头有点古怪,但看着对方那风烛残年的样子,也不好驱赶,便摆摆手道:“行行行,您说有缘就有缘吧。不过它真没熟,您要是渴了饿了,去前面厨房讨碗水喝,要点吃的,他们肯定给。”
说着,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嘴淡,想起昨晚那滋味不错的花生米,便对着红线外喊道:“那个谁!再送碟花生米过来,顺便给这位老爷子也拿点吃的!”
他话音刚落,红线外的供桌上,立刻又多出了一碟花生米,以及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灵面馒头。
李逍遥走过去,端起花生米,又拿起一个馒头塞到老道手里:“喏,吃点东西垫垫,别光盯着我的果子看。”
老道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抬眼看了看李逍遥,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困惑,有探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他没有吃馒头,也没有离开,只是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扎根了一般。
李逍遥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地走回青石板,捏起花生米一粒粒丢进嘴里,嘎嘣脆响,吃得津津有味。
那老道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时而落在李逍遥身上,时而落在那小道果上,仿佛在观察,在等待,在……确认着什么。
小桃树九片叶子微微收敛,传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排斥”。那颗道果表面的纹路,也似乎因为这不速之客的注视,流转速度放缓了些许。
李逍遥对此浑然不觉,他只觉得今天这花生米炒得格外香脆,阳光也暖和,除了旁边多了个不说话的老头有点怪之外,一切都很好。
他吃完花生米,拍了拍手,觉得有点干,又随口道:“要是有把瓜子嗑嗑就更好了。”
供桌上,应声出现了一小碟饱满油亮的炒瓜子。
李逍遥满意地拿过来,熟练地嗑了起来,“咔吧”声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那老道看着李逍遥嗑瓜子的悠闲模样,握着枣木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周身那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
他似乎在李逍遥这无比自然、却又与他认知中任何一种“存在状态”都格格不入的行为面前,感到了某种……根本性的困惑。
李逍遥嗑着瓜子,瞥见那老道还杵在那儿,便好心抓了一把瓜子递过去:“老爷子,别光站着,来点?”
老道看着递到面前的瓜子,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接了过去。但他没有嗑,只是将瓜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李逍遥也不在意,继续嗑自己的瓜子,享受着清晨的闲暇。
一方嗑瓜子嗑得悠闲自在,一方攥着瓜子沉默如谜。
阳光洒落,清风徐来。
这突如其来的访客,与这片禁区原本的宁静,构成了一幅极其怪异的画面。
而诸天万界的静默,依旧在持续。
只是这静默之下,似乎因为这老道的出现,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数。
老道攥着瓜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仿佛听到,在无尽遥远的、连他都几乎遗忘的维度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
“咔吧。”
那是瓜子壳被嗑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