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规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结果树上的果子们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果果我啊最喜欢看贴贴了!”
僵持了半晌,墨规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云清正。云清正浑身一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她能感觉到墨规的气息靠近,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冷味道。
然后,一个极其快速,轻如羽毛的触碰落在了她的唇上。
冰凉,柔软,一触即分。
云清正猛地睁开眼,只看到墨规已经迅速退开,别过脸去,只留给她一个泛着可疑红色的耳廓。
她的脸也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哇哦!过关!”
树上的红线果们发出一阵欢呼。那颗最大的时之沙果子,身上的光芒柔和了许多。
云清正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下亏大了。”
墨规闻言,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我看未必。”
云清正一愣,还没品出他这话的意思,
刚松一口气,就听那老大果子继续说:“亲亲达标!但,你们需得手牵手,共同向月老树注入灵力,并且……回答本老大三个问题。若答案让本老大满意,便允你们取沙。”
没完没了了!……
这要求虽然还是古怪,但比起当众亲热已经好太多了。云清正看向墨规,用眼神询问。墨规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两人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掌心相对,缓缓贴合。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但都强自镇定,开始向眼前这棵诡异的月老树注入灵力。
老大果子内部的流沙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声音:“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时间是什么?”
云清正没想到是这种哲学问题,愣了一下。
墨规已淡淡开口:“是刻度,是过程,亦是枷锁。”
老大果子流沙眼睛转向云清正。
云清正想了想,结合此地的混乱,回答道:“是……一条不听话的河,有时候湍急,有时候断流,还总想拐到奇怪的方向去。”
“第二个问题,若时光可倒流,你们最想改变何事?”
这次云清正先开口,声音低沉:“阻止一场悲剧,救下该救的人。”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前世的遗憾。
墨规沉默更久,才道:“……无需改变。过往种种,皆成今日之我。”
哇靠这么装,道心坚定啊……云清正瞟了墨规一眼。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此刻,紧握彼此的手,心中所想为何?”
云清正感觉墨规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她此刻想的……
是这家伙手劲真大,掌心有茧,有点硌人,很暖和。
……还有,赶紧拿到时之沙去救榕儿。
“护她周全,得偿所愿。”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没指明她是谁,但云清正的心却莫名漏跳了一拍。
老大果子内部的流沙骤然放出耀眼光芒,整棵月老树的枝叶都无风自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善!”它朗声道。
“答案虽不尽完美,却见真诚与羁绊!时之沙,予你们了!”
只见树顶上那个最大的果子,主动脱离了枝头,轻飘飘地落在云清正和墨规依旧交握的手上。
其他果子见状,纷纷叽叽喳喳起来:
“老大走了!”
“以后谁带我们玩?”
“新老大选谁?”
云清正和墨规赶紧松开手,都有些不敢看对方。
云清正小心翼翼地将时之沙果子收入特制的玉盒中。
这噬灵珠里面的东西,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看着手中玉盒里那个安分下来的时之沙老大果子,云清正觉得手腕一紧,被墨规拉着就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追他。
“等等!”云清正却猛地定住脚步,拽住了他。
“又怎么了?”
云清正没看他,目光投向那棵月老树。
只见树上剩下的果子们正叽叽喳喳,流沙乱转,似乎在激烈争论。没过几息,一个体型稍逊于老大,但光芒更为跳脱活跃的果子被众果拱卫到了树顶位置,它内部的流沙凝聚成两个上扬的圆弧,像个得意的笑脸。
“选我选我!我叫‘时之流光’!比老大那个土名字好听多了!”
新上任的果子头目嗓音尖细,透着股显摆劲,“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摘我,得按我的规矩来!”
云清正深吸一口气,转向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的墨规,压低声音,嗓子都夹了不少,她像是央求道:“哎嘿,墨宗主,来都来了,裴玦那两千灵石不能白花。一个果子肯定不够用,净化要一个,救榕儿要一个,万一以后谁结丹还需要凝金甘露呢?多备几个总没错。”
墨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他看着云清正,那眼神带上惊恐。
“你……”他开口,声音竟罕见地磕巴了一下,“休,休……休想。”
让他再去重复刚才那种,那种难以启齿的行径,还不如让他去单挑卫长风。
“哎呀,两位恩客还在呀?”
新头目发现了他们,流沙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在我们新老大刚上任心情好的份上,给你们个优惠!不要亲亲了!”
墨规脸色稍缓。
下一秒,时之流光尖声宣布:“换成——这位冷脸帅哥背着这位姑娘,做两千个俯卧撑!要标准!要连贯!少一个都不行!做不完别想碰我一根毫毛!”
云清正:“……”
墨规:“!”
他感觉自己握剑的手都在抖,这破果子怎么比魔修还懂得折磨人。
“你看,”云清正摊手,一脸无奈,还有一点恶劣的期待。
“条件虽然奇葩,但总比……那个强吧?就是费点力气。”她试图安慰墨规。
墨规闭了闭眼,他想起自己身为幽冥宗主的威严,想起自己平素冷面毒舌的形象,再对比一下眼下这背着个姑娘做俯卧撑的离谱画面……他觉得自己的道心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不能用强?”
“什么?!你要强谁?”
云清正抿住衣服,往后蹦跶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毛病……”墨规的脸又臊红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云清正,眼神里居然带上恳求。
云清正还没回答,那时之流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枝头蹦跶起来:“用强?哈哈哈!你试试看啊!粗鲁的凡人!”
墨规眼神一冷,屈指一弹,一道灵力精准地缠向那枚嘚瑟的果子,试图将其强行摘取。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灵力接触到果子的瞬间,那果子仿佛变成了极具弹性的胶质,被他拉扯得变了形,像一根被抻长的闪着流光的橙色橡皮糖,脱离了枝头足有半尺远!
可就在墨规以为得手之际,那果子“嗖”地一下,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回去,稳稳挂回原处,还因为惯性在枝头晃悠了好几下。
“哎呦喂!”
时之流光发出夸张的痛呼声。
“疼死果果啦!你个粗鲁的莽夫!竟敢对本流光用强!惩罚!必须惩罚!俯卧撑加码到两千五百个!不做完我就自闭!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墨规僵在原地,看着自己那缕无功而返的灵力,再听着果子的叫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
他行走修真界多年,什么诡异禁制、强大阵法没见过,头一次被一颗果子弄得如此束手无策,还被当面羞辱。
云清正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认命吧,墨大宗主。形势比人强,果子逼人浪。来吧,我……我尽量不压着你。”
事已至此,为了材料,为了灵石,为了后续可能的需求,墨规知道这脸今天是丢定了。
他仿佛要赴死一般,走到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弯下腰,双手撑地,摆出了标准的俯卧撑起始姿势。
云清正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恶劣趣味得到了满足,但也还是怪尴尬的。
她磨蹭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趴伏在墨规宽阔却紧绷的背上。
隔着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线条,以及那下面蕴藏的力量感。
她的手臂绕过他的脖颈,虚虚地环住,下巴轻轻抵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这个姿势过于亲密,她能闻到他发间清冽的气息。
“开始了。”
然后,他身体下沉,再稳稳撑起。
一个,两个,三个……
起初,两人都极度不自在。云清正感觉自己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生怕把他压垮了,或者让他觉得沉,身体不自觉地绷着劲。
墨规则是全身肌肉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但速度不免有些慢,仿佛每个俯卧撑都在消耗他巨大的心神。
树上的果子们可不管这些,它们兴奋地充当起计数器和啦啦队:
“一百零一!加油啊冷脸哥!”
“五百!姿势很标准!继续保持!”
“一千!哎呀姑娘你放松点,你看他脖子都被你勒红了!”
“一千五!冷脸哥脸更冷了,但是耳朵好红哦!”
云清正被果子们嚷嚷得脸上发烧,忍不住低声对身下的人说:“你……你慢点做,又不赶时间。”
说完就觉得不对,这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墨规动作一顿,闷闷地嗯了一声,速度果然放慢了些。
随着时间推移,云清正慢慢放松下来,身体的贴合度更高,她甚至开始有点走神,想起之前他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冰凉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
想到这里,她脸上一热,赶紧把脸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墨规同样心绪纷乱。背上柔软的触感,颈侧她温热的呼吸,还有环住他的独属于女性的手臂……所有这些都在挑战他的神经。
他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计数和动作标准上,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支撑着这看似简单却无比煎熬的体力消耗。
“两千四百九十八!两千四百九十九!两千五百!!完成!!”
当果子们齐声喊出最终数字时,墨规保持着撑起的姿势停顿了一瞬,云清正赶紧跳下来。
两人分开的瞬间,都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不敢看对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喏,拿去吧!说话算话!”
时之流光果子倒是爽快,自己脱落下来,飘到云清正手里。
有了这次成功经验。或者说底线被彻底突破,接下来的采摘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虽然依旧羞耻,但至少不用再亲了,也不用做几千个俯卧撑了。
第三个果子要求墨规公主抱云清正,绕着月老树走三圈,期间必须深情对视。
墨规全程盯着树皮,云清正研究果子分布,就是不看对方。
第四个果子要求两人额头相贴,保持一炷香的时间,期间要夸赞对方至少三个优点。
云清正干巴巴的说:“剑法好,有钱,跑得快。”
墨规憋了半天:“……坚韧,不蠢,……头发黑。”
第五个……
等到他们终于耗光了这群果子折腾人的兴致,带着额外收获的几颗时之流光、时之痕、时之溯等自封高大上名号的果子离开时之隙时,天色都已黯淡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能再塞进一个人的距离。
云清正低头看着自己储物袋里多出来的几个玉盒,心情复杂,既觉得收获颇丰,又感觉节操碎了一地。
墨规则是全程沉默,面沉如水,云清正连偷看了好几眼,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红温着。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