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视角)
塞外的风,裹挟着砂砾与草屑,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疼。苍穹高远,四野苍茫,唯有风中猎猎作响的“萧”字帅旗,和身后数千将士沉稳的呼吸与脚步声,是这片天地间最坚实的存在。
我,萧煜,镇北侯萧衍义子,官拜宣威将军,此刻正率军巡防于北疆防线。
这样的日子,已过了数年。从最初那个在陇西官道旁被捡回的、满身戒备的孤雏,到如今执掌一军、戍守边关的将领,这条路,我走得比任何人都要用力。
义父将我带回侯府,赐我姓名,授我武艺兵法,待我如亲子。这份恩情,重于泰山。我知道,府中上下,甚至朝野之间,并非没有质疑之声。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凭什么成为镇北侯的义子?凭什么占据资源,被悉心培养?
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我在乎义父的期望,在乎侯府的声名,更在乎……能否对得起“萧煜”这个名字。
所以,我比谁都刻苦。
演武场上,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义父教授的每一个招式,我都反复练习千百遍,直到融入骨髓,成为本能。兵书战策,我挑灯夜读,不仅背诵,更反复推演,试图理解义父那看似简单的指点背后,蕴藏的深意与杀机。我知道,明远兄长走的是文治之路,静姝姐姐自有她的幸福归宿,那么,守护侯府武勋、继承义父军中衣钵的责任,便落在了我的肩上。
这不是压力,是荣耀,是我向义父、向侯府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途径。
第一次随军出征,是剿灭一伙盘踞山岭多年的悍匪。战斗比想象中惨烈,鲜血与死亡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扑面而来。我握紧手中长枪,跟在老兵身后,学着他们的样子,格挡,突刺,闪避。手臂被刀刃划破,温热的血浸湿了战袍,我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那一战,我斩敌三人,自己也添了数道伤痕。
回营后,义父召见我。他看着我包扎好的伤口,沉默片刻,只问:“怕吗?”
我摇头:“不怕。”
“为何?”
“因为我是萧煜。”我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是父亲的儿子。”
义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拍了拍我的肩:“记住今日的感觉。为将者,可以谨慎,不可畏惧。”
那句话,我铭记至今。
此后,大小战役,我皆冲锋在前。我不爱言语,便以手中兵刃说话。我带的兵,起初或许因我的年纪和身份有所轻慢,但在一次次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成了信服与敬畏。我知道,在这军营之中,唯有实力与军功,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
我效仿义父当年,与士卒同甘共苦,体恤他们的艰辛,赏罚分明。渐渐地,“萧将军”三个字,在北疆军中,有了分量。不再是依靠侯府荫庇的纨绔子弟,而是凭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少年骁将。
直到朔风城一战。
胡骑大举来犯,兵锋锐利,连失三寨,朔风城岌岌可危。朝中震动,守将怯战。那一刻,我没有犹豫,主动向主帅请缨,率麾下精锐驰援。
那不是一时冲动。我反复研究过朔风城周边地形,推演过无数种可能。我知道风险极大,但更知道,此战若败,北疆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也知道,这是我证明自己独当一面能力的最佳机会,更是回报义父知遇之恩、巩固侯府军中影响力的关键一役。
葫芦谷设伏,亲率百骑诱敌,火烧敌营……每一个决策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当看到胡虏主力如预期般涌入山谷,当火起的那一刻,我心中一片冰冷般的平静。我知道,我做到了。
大捷的消息传回,我第一时间写信向义父和母亲报平安。我知道,他们虽在江南,心却系于此处。义父的回信很简单,依旧是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善。戒骄戒躁,稳守边防。”
寥寥数语,却让我眼眶发热。我知道,我得到了他最想要的认可——不是夸赞,而是对他教导成果的肯定,对我能够肩负起守护边疆责任的放心。
如今,我依旧驻守在这北疆之地。风沙磨砺了我的皮肤,战火淬炼了我的意志。看着麾下儿郎们信任的目光,看着边境线上日渐稳固的防线,我心中充满了踏实与豪情。
义父当年将我捡回,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姓氏,一条通往强者的路。
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我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他曾经守护过的山河,延续着镇北侯府的荣耀与责任。
驰骋沙场,金戈铁马。
这便是萧煜选择的道路,亦是他对那份如山恩情,最郑重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