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洞庭湖水色与月光互相辉映,湖面风平浪静,犹如未磨的铜镜。
皓月银辉之下,青翠的君山与清澈的洞庭水浑然一体,看过去就像一只雕镂透剔的银盘里,放了一颗小巧玲珑的青螺。
一首小诗,提笔而就。
犹豫了一下,陈珏填上了名字《望洞庭》
世人皆知,陈珏写诗,并不爱题名字,因此不少诗词,都是用其中最经典的一联作为名字,这首诗倒是出乎预料了。
“白银盘里一青螺,玉修,你的诗才,当真鬼斧神工。”
陆景川眼前一亮,率先出声点评。
“飞驰想象,笔调清新,这洞庭湖水宁静、祥和的朦胧美,还真是被你三言两句的勾画出来。”
李儒柯不甘落后,两人一唱一和的说道。
“陆公,还请你点评一下这首诗吧。”
李儒枚拱了拱手,对陆景川说道,算是买了一个好。
此刻明眼人都看出来,陆景川与陈珏之前小小的嫌隙已经消弭,此刻天民学派又获得一大臂助,李家的重要性再次降低,因此李儒枚唯有以退为进,方能守住一席之地。
“既然李文宗发话,那我便当仁不让了。”
陆景川忽的起身,看着这首诗搞,沉思片刻,方才开口说到:“玉修这首诗,“望”字是诗眼,“水月交融”、“湖平如镜”,是近望所见;“洞庭山水”、“犹如青螺”,是遥望所得。虽都是写望中景象,差异却显而易见。景景美妙、别致;远景迷潆、奇丽。潭面如镜,湖水如盘,君山如螺。银盘与青螺相映,明月与湖光互衬,更觉情景相融、相得益彰。”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陆景川,略加思索,便已读透这首诗,踱步至窗前,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仿佛要延伸到洞庭湖畔。
“玉修笔下的君山犹如镶嵌在明镜洞庭湖上一颗精美绝伦的翡翠,令人美不胜收,真是近些年少有的奇思妙想,匪夷所思,高卓清奇。”
陆景川说到这里,转身看着陈珏:“玉修,我观你此诗,千里洞庭不过是妆楼奁镜、案上杯盘而已。最难能可贵的是举重若轻,自然凑泊,毫无矜气作色之态。”
说到这里,陆景川的眼里放出热切,声音愈发激昂。
“把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得这样亲切,把湖山的景物描写得这样高旷清超,这正是性格、情操和美学趣味的反映。没有荡思八极、纳须弥于芥子的气魄,没有振衣千仞、涅而不缁的襟抱,浑然天成,极富有浪漫色彩的奇思壮采。”
顿了一下,陆景川眼带笑意的说到:“我看玉修已经得了我陆派诗词的三味,我看不如你来我陆派,我们多亲近亲近吧。”
若是韩启轩在此,定要说一句老贼无耻。
陆景川的诗风,便是亲近自然,浑然天成,反对雕琢粉饰,追求恣意洒脱的语言,丰富奇特的想象,在其中富裕浓烈的情感,因此这首诗算是戳中了他的痒处。
李儒柯闻言,噗嗤笑出声:“陆公如此明目张胆,怕是韩公要再度与你秉烛夜游一番了。”
当时的雅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李儒柯拿着这件事取笑一番。
陈珏只是微笑着举杯,笑着说道:“陆公抬爱了,今后一定要多多联系走动。”
陆景川却不恼,反而笑着向李儒柯作揖:“李兄也是诗坛大家,不如也来品评一下这首诗?”
李儒柯挑眉,轻笑一声:“陆公如此做派,怕是当不得诗坛泰斗之名了啊。”
“浮名于我如浮云,我陆派讲求的便是率性洒脱,怎能为外事外物所累?这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陆景川毫不在意的说道。
“牵强,真是牵强。”
李儒柯哈哈大笑。
“也罢,我也说两句,刚刚陆公以‘望’字着眼,我便以‘和’字着手吧。”
思索片刻,李儒柯将手中酒盏放下:“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澄彻空明的湖水与素月青光交相辉映,俨如琼田玉鉴,当真是一派空灵、缥缈、宁静、和谐的境界,一个“和”字,描绘出了水天一色、玉宇无尘的融和的画境,最妙的是还将演漾的月光与湖水吞吐的韵律,描绘的栩栩如生。”
李儒柯忍不住拍手,眼中满是敬佩。
“古人的镜子用铜制作、磨成。一个镜未磨,一说是湖面无风,水平如镜;二说是远望湖中的景物,隐约不清,如同镜面没打磨时照物模糊。常人写平静湖面,总爱用‘镜’字,可玉修偏要加上‘未磨’二字。这未磨的铜镜,虽少了锃亮的锐利,却多了几分朦胧的含蓄。恰似洞庭的夜,不是一尘不染的透彻,而是带着水汽氤氲的温柔,藏着欲说还休的韵味。”
最后,李儒柯总结说道。
“这两句相辅相成,‘潭面无风镜未磨’以生动形象的比喻补足了‘湖光秋月两相和’的诗意。因为只有“潭面无风”,波澜不惊,湖光和秋月才能两相协调。否则,湖面狂风怒号,浊浪排空,湖光和秋月无法相映成趣,也就无“两相和”可言了。
陈珏轻轻摇头,笑道:“陆公与李诗宗过誉了,我不过随手写来,没想到竟能引出诸位如此深刻的见解。”
“这可算不得抬爱了,这等诗作,哪怕是成名已久的诗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玉修竟然能够信手拈来,这诗才着实是让人妒忌啊。”
陆景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喽,不服老不行啊。”
“我看我们还是尽快退位让贤吧,将这江湖让与年轻人,免得哪天一不留神,便身败名裂了,前几天崔平不就是例子?”
听到陆景川的调笑,众人不禁莞尔,没想到又将崔平拉出来鞭尸一番。
“今日雅兴,陆公还是不要提这种扫兴之人了,当罚。”
李儒柯举杯遥遥相敬。
“哈哈,是我失言了,认罚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