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议论,不只在网上,在运河沿岸的码头、茶馆、市集里不断上演。而在扬州、湖州的报纸上,关于 “天民学派游学” 的报道更是铺天盖地。
《江左日报》用 “文战湖州” 为题,猜测陈珏与程千言的博弈;《江南时报》则刊出 “世家与新政的较量”,分析江左格局的变化。
网络上的讨论更是炸开了锅。有人在 “大华论坛” 发帖《深度解析:陈珏为何敢闯程千言的地盘?》,列出三条理由:一是有程千烨撑腰,二是天民学在扬州已站稳脚跟,三是程千言面临吏部问责,不敢轻举妄动。
下面的评论吵得不可开交:
【三条之中竟然没有一条是陈珏凭借自身的身份地位以及天民学派。】
【天民学派虽然日新月异,但是对比程家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确实,陈珏虽然是御口亲封的北境冠冕,文坛最年轻的泰斗,但是这种级别的泰斗,程家不少于一掌之数。】
【我看这次湖州之行,要不就是双方彻底决裂,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的,毕竟那些世家最讲究脸面,但是还有有的,这样做的后果程湖州退让,毕竟程家虽然强大,但是很大一部分程家人已经站在了陈珏这一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双方商讨出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互利共赢,我认为这种可能比较大,除此之外,绝无第三种可能。】
【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说了等于没说,你搁这搁这呢?】
这些议论,像潮水般涌向湖州。程千言坐在府衙书房里,手里翻着刚送来的舆情报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对面坐着的幕僚,正急得满头大汗:“家主,这陈珏声势太大了,要是真让他在湖州办学堂,咱们的私塾生源肯定要少一半!”
“少一半又如何?” 程千言放下报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以为程千烨为什么敢捐旧宅?他是想借天民学清咱们的人。我要是不让陈珏来,倒显得我心虚;让他来,既能堵程千烨的嘴,又能借着他的名头,把那些不听话的人换掉,一举两得。”
幕僚愣了愣:“家主是想...... 用天民学的章程,整顿咱们自己的私塾?”
“不然呢?” 程千言轻笑:“那些老顽固,守着几十年前的课本不放,学生都快招不到了。陈珏的天民学章程里,有比较高深的知识,又有不少处世哲学,这些都是百姓需要的,咱们稍微改改,把‘天民学’的名头换成‘程氏新塾’,不就能既保了财源,又顺了民心?”
幕僚恍然大悟:“家主高明!这样一来,既没让陈珏占到便宜,又借了他的势!”
程千言没说话,只是望向窗外的运河,他知道,陈珏定也想到了这一层。这场 “游学”,从来不是谁赢谁输,而是一场心照不宣的 “交易”。他给陈珏办学堂的机会,陈珏给他整顿私塾的由头;他借陈珏巩固自身权利,陈珏借他的地盘扩天民学的声势。
而在 “清晏号” 上,陈珏正与李逸雅、宫笃定修改《天民小学湖州章程》。“把‘免费入学’改成‘减免学费’,给程千言留些余地。” 他指着章程上的一条:“还有‘师资调配’,加上‘与湖州本地私塾合作培养’,让他觉得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合作的。”
李逸雅愣了愣:“先生,这样会不会太让步了?”
“世家子弟,吃软不吃硬。” 陈珏笑了:“我们退一步,他才会让一步。等天民学的种子在湖州扎下根,就算他想拔,也拔不掉了。”
宫笃定点头:“先生说得对。程千言要的是‘面子’,我们要的是‘里子’,因地制宜,这章程改改也无妨。”
“而且,有些章程是我之前想当然了,这次修改,也算是一个试点。”陈珏转身看着窗外的运河,夕阳渐渐西沉,金色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荡漾。
“试点?” 李逸雅追问,手里的钢笔悬在章程修改处:“先生是说,减免学费不是单纯让着程千言,还有别的考量?”
陈珏转过身,在书桌上的文件夹之中抽出一张报告,最上面一张印着 “天民学派学直” 的抬头,落款是宁如月的名字。
“你们看看这个。” 将信纸递过去,陈珏又开口说道:“这是如月上个月发来的后勤报告,里面写得很清楚,上江的天民小学全靠学派拨款维持,免费入学、管饭,住宿,还有笔墨纸砚的开销,每月的消耗已经难以维系。”
李逸雅接过信纸,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账目,上面的数据实在是触目惊心,哪怕是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资金链已经绷紧到十分危险的地步了。
陈珏靠在船壁上,再次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上江苦寒,百姓拿不出学费,免费是没办法的办法。可江左不一样,这里的到底是富庶之地,小商户更不用说,完全免费,一是学派扛不住,二是......” 顿了顿,陈珏的语气沉了些:“上江学堂里的乱象,你们忘了?”
程高山猛地拍了下大腿:“你说的是那些拿了免费课本又倒卖的?简直是离谱至极!还有中午的午饭,有的学生吃一半扔一半,说‘反正不要钱’!”
陆明远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说是有家长让孩子带着空书包去学堂,把免费发的文具偷偷装回家,转头就去集市上卖, 不是说百姓坏,是‘免费’这两个字,容易让人忘了珍惜。”
“这些毕竟是少数。”李逸雅世家出身,着实是没有想到有人会自私自利到这种地步,善良的内心又让她忍不住为那些学子分辩了两句。
“我自然是知道的。”陈珏点了点头,仿佛是看到了学堂之中的学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咱们招收的学子,绝大部分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很多家长虽然困顿,但是也都是通情达理之辈,华国的百姓,是最朴素,也是最善良的。”
“但是,此风不可长!”看着只剩下一角的夕阳,陈珏带着笑容的随着最后一缕余晖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