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公路如同一条死去的巨蟒,在荒芜的大地上蜿蜒匍匐。苏婉和小七沿着这条文明的遗迹,日复一日地向南行进。地图赋予了方向,却无法减轻路途的艰辛。
白日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毫无暖意,只将龟裂的沥青路面和锈蚀的车辆残骸照得一片惨白。风从未停歇,卷起沙尘和碎雪,抽打在脸上,生疼。路两旁的景象愈发荒凉,曾经或许繁盛的城镇如今只剩下一片片扭曲的钢筋和焦黑的断壁,寂静中透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小七的感知范围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地带似乎受到了影响,那些无处不在的、属于旧时代的金属残骸和混乱的能量残留干扰着她的精神触角。她必须更加集中精力,才能分辨出风中带来的危险气息,或是隐藏在废墟阴影下的窥探目光。
“左边……那栋塌了一半的楼里……有东西在动,”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感觉……不大,但是很警惕。”
苏婉立刻示意偏离公路,绕开那栋危险的建筑。她们不能冒险,任何一点小小的冲突都可能耗尽她们宝贵的体力,或者暴露行踪。
资源短缺是最大的敌人。干肉早已吃完,仅靠小七偶尔发现的、零星顽强生长的耐寒植物根茎和寻找未污染雪水度日。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她们的胃和意志。苏婉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小七也显得更加瘦小。
(苏婉的内心,如同被反复捶打的钢铁):“必须找到补给……否则撑不到山脉……”
秦风的状况是唯一稳定的“好消息”。他依旧沉睡,仿佛隔离了外界所有的苦难。苏婉每天都会花费宝贵的时间为他清理,喂水,低声对他说话,仿佛这样就能维系住他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也维系住自己内心那份关于完整团队的渺茫希望。
夜晚,她们通常寻找路边的涵洞、废弃的车厢或者任何能挡风的地方过夜。篝火变得奢侈,燃料难寻。她们只能紧紧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对抗深入骨髓的寒冷。
这天夜里,她们躲在一节倾覆的货运火车车厢里。车厢铁皮扭曲,漏风,但总算提供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外面,风声凄厉,如同无数冤魂在旷野中哭嚎。
小七蜷缩在苏婉身边,忽然低声说:“苏婉阿姨,我今天……好像感觉到一点点……林叔叔的感觉了。”
苏婉猛地一怔,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在哪里?什么感觉?”
“很模糊……很远很远……”小七努力回忆着,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就像……隔着很厚很厚的水听到的声音……但是……那个银色烙印的感觉,好像亮了一下下……”
是错觉?还是林默真的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同样在向南行进,甚至……在试图联系他们?
这个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信号,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苏婉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微澜。希望,即使再渺茫,也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她将小七更紧地搂在怀里,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他也在路上。他知道我们在哪里。”
这句话,是说给小七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第二天,她们在公路旁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似乎被遗弃不久的临时营地痕迹。篝火的灰烬尚有余温,几个空罐头盒散落在地。更重要的是,她们在一个倒塌的帐篷下,找到了一小袋未开封的、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和半壶浑浊的、但可以饮用的水!
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苏婉仔细检查了食物和水,确认无毒后,才和小七小心翼翼地分食了少量饼干。干涩粗糙的饼干在口中需要用力咀嚼,混合着少量清水慢慢咽下,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们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这个发现不仅补充了体力,更传递了一个信息——这条路上,并非只有她们。还有其他幸存者在活动,或许……存在着交易或获取补给的可能。但这同样意味着需要更加警惕,人心,往往比自然环境更加难测。
补充了少许能量,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一些。她们继续南下,远方的山脉轮廓在地平线上逐渐清晰,如同巨大的屏障,横亘在通往南极的路上。
远征的序章,在饥饿、寒冷、孤独与微弱的希望中,缓缓展开。每一步,都踏在文明的尸骸与自然的严酷之上。但她们的目光,始终坚定地望向南方。
因为那里,有答案,也有重逢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