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到了。
那高大的红色宫墙,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世俗的喧嚣和皇家的威严彻底地隔绝开来。
刘云被要求在午门外下马,然后在几个小太监的“引领”下,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庞大而又陌生的宫殿。
他被带到了乾清宫外的一处偏殿里等候。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没有人来理他,也没有人给他送上一杯热茶,只有那来来往往的太监和宫女看他时,那如同看一个死人般的怜悯和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知道,这是皇宫里最常用的下马威,是要用这种无声的冷暴力来摧毁他的意志。
然而,刘云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找了个靠墙的角落,闭上眼睛开始假寐。他那远超常人的体质,可以让他随时随地地进入最深层次的休息状态,来补充体力。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宣,平辽将军,王大贵,觐见——”
刘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惶恐,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冷静。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崭新的麒麟服,然后昂首挺胸,向着那代表着这个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乾清宫走去。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也是他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当刘云走进这座金碧辉煌、充满了压抑威严的宫殿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是站在龙椅旁边,一个身穿大红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
那太监正用一种如同毒蛇一般的阴冷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就是魏忠贤,当今大明朝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而在龙椅之上,则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面色也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他正低着头,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的一个鲁班锁,对刘云的到来似乎漠不关心。
他就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在大堂的两侧,还站着几位身穿绯红色官袍的内阁大学士,和一个同样年轻,但眉宇间却充满了忧国忧民之气的王爷——信王朱由检。
“臣,平辽将军王大贵,叩见陛下!”
刘云没有理会魏忠贤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走到大堂中央,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天启皇帝似乎这才注意到了他。他放下手中的鲁班锁,抬起头,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就是王大贵?”他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丝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慵懒。
“回陛下,正是微臣。”
“嗯,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刘云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诚惶诚恐,不敢直视天颜,只是平静地迎着皇帝的目光,脸上带着一丝属于军人的坚毅和坦荡。
天启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露出了一丝欣赏。他看惯了那些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文臣,像刘云这样充满了阳刚和血性的武将,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错,不错。”他点了点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听说你在辽西打了几场漂亮的仗?斩杀建奴无数?”
“回陛下,”刘云不卑不亢地说道,“皆是托陛下洪福,与麾下将士用命,微臣不敢居功。”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帝,又没有忘记自己的手下,让一旁原本还想挑刺的魏忠贤都找不到由头。
“哈哈哈,好!”天启皇帝龙颜大悦,“有功就要赏!朕已经看过了王在晋和信王的奏报,你的功劳,朕都记着呢。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美女?还是更大的官?”
他竟然将这个问题直接抛给了刘云。这是一个天大的恩宠,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如果刘云要了金银美女,那在皇帝眼中,他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粗人,以后难当大任。如果他要了更大的官,那又会显得他野心勃勃,不知满足,引来皇帝的猜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云的身上,他们都想看看,这个传奇般的年轻人会如何回答这个两难的问题。
刘云沉默了片刻,许久,他缓缓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令人动容的悲怆。
“陛下,臣什么都不要。”
“臣只想为我那在辽西惨死的数万无辜百姓和袍泽兄弟,讨一个公道!”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竟然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辽西为何会败?萨尔浒为何会败?真的是我大明将士不够勇猛吗?”
“不是!”
他猛地一拳捶在冰冷的地砖之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是因为有太多的国贼!太多的汉奸!他们一边吃着朝廷的俸禄,一边却在背地里与建奴勾勾搭搭!倒卖军火!出卖情报!才导致我大明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将那些隐藏在朝堂之上和军队之中的蛀虫,一一揪出!明正典刑!”
“如此,辽东方能有望!我大明方能有望!”
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血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就连一直对朝政漠不关心的天启皇帝,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被触动的怒火。
而信王朱由检更是激动地出列附议:“皇兄!王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字字泣血!臣弟也恳请皇兄严查此事!以正国法,安民心啊!”
一时间,整个乾清宫都充满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气氛。
只有魏忠贤,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慷慨陈词”的刘云,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这个王大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向了他和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他这是在向自己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