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抬起右手，将“暗夜”点在身前的空中。刀尖微微下垂，然后，开始以一种舒缓、稳定、带着某种古老而玄奥韵律的速度，在身前缓缓划动。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仿佛在描摹天地至理。
刀锋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轨迹。
当刀尖划过整整一周，与起始点完美衔接，形成一个浑圆无缺的圆形轨迹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的、仿佛玉磬轻鸣的颤音，响彻寂静。
一轮巨大、清晰、圆满、散发着纯净清冷辉光的圆月虚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凌凡身后的虚空之中。
月华如练，如水银泻地般流淌而下，温柔却又坚定地将他周身完全笼罩。那光芒并不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洗涤一切污浊、洞彻所有虚妄、安抚狂暴灵魂的纯净力量。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凌凡身后这第一轮、也是最大一轮“主月”的凝现，仿佛触动了某个连锁反应的开关——
整个黑暗空间的穹顶之上，四周崩塌书架形成的废墟间隙，甚至在那红眼学者站立处的头顶、脚边、身侧的虚空之中……无数轮大小不一、或明或暗、却同样散发着清冷皎洁辉光的月亮虚影，如同星火燎原，又如同沉睡的星辰被瞬间唤醒，同时点亮了这片永恒的黑暗。
十轮、百轮、千轮、万轮……难以计数的明月虚影，星罗棋布，填满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有的圆满如盘，有的纤细如钩，有的明亮如镜，有的朦胧如纱……万千月华在此刻交相辉映，彼此共鸣，清冷的光辉交织成一片无垠的、流淌的光之海洋，将这片埋葬了无尽知识的死寂坟场，映照得恍若悬浮于九天之上的月下云海。
被这突如其来、完全不同于知识规则的月光领域包围在正中心的疯癫学者，那双始终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血红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属于暴怒与毁灭的情绪，那是被这迥异力量体系所引发的警惕与审视。
凌凡悬浮于最大那轮“主月”的光辉之前，手中“暗夜”刀尖遥遥指向那被万月环绕的红眼学者。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血迹未干，但声音却清冷、平稳，如同月下冰川流淌的溪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响彻在这片被月光点亮的空间：
“圆月曲。”
三字吐出，如同乐章启幕。
嗡鸣再起。
那遍布虚空、无数轮圆月所洒落的清冷辉光，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号令，骤然开始疯狂地汇聚、凝缩、变形。
月华不再仅仅是柔和的光晕，它们被无形的力量塑形，化作无数把纯粹由凝实月华构成的、半透明的、薄如蝉翼却边缘流转着致命锋锐寒芒的光之刃。
每一把光刃的形状都略有不同，或弯如新月，或直如尺素，但无不蕴含着冰冷的杀意与净化一切的决绝。
下一刻——
万刃齐发。
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倾泻，如同亿万星辰同时陨落，无数月光刃撕裂被照亮的空间，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每一个可能的角度与缝隙，形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毁灭性的光之罗网，朝着被万千明月包围在中心的那道高大身影，暴射而去。
清冷的月光，此刻化作了最狂暴、最密集的死亡风暴，光芒彻底淹没了红眼学者的身影，也映亮了凌凡眼中重新燃起、不屈不挠的炽烈意志。
这是属于凌凡的
月下杀曲。
“圆月曲”催发的万千光刃，裹挟着清冷而暴烈的月华之力，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裁决之河，悍然撕裂了厚重的黑暗，将那红眼学者的身影彻底吞没。
皎洁的月光与学者周身疯狂涌动的、由无数破碎知识构成的混乱规则剧烈冲撞、湮灭、爆散，刺目的能量乱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由无数书架构成的黑暗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在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的力量对冲下彻底崩解。
李洛霜几人都惊呆了，这是凌凡能发出来的攻击吗？这种攻击模式很像在傲慢宫殿遇到的李洛雪的那招‘星雨落’。
其实这招确实是凌凡在观看李洛霜的星雨落后领悟出来。
凌凡强忍着体内因瞬间爆发“圆月曲”而引发的剧烈空虚感，以及强行激发如此恐怖力量带来的经脉灼痛，瞳孔深处厉芒再闪，诡物“瞬影”的瞬移能力，再次激发。
他的身影，在那片由月华碎片与混乱规则交织而成的背景中再次变得模糊、虚幻。下一刹那，他已如同挣脱了空间束缚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那张古朴书桌的——正后方。
这一次，他与目标之间，再无任何阻碍。
他的手掌，带着一丝因脱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迅疾地伸出，牢牢抓住了那本封面空白的古旧书册。
入手并非预想中的纸张或皮革，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恒定微凉的玉石感。来不及细究，求生的本能与破解谜题的迫切驱使着他，猛地将书册翻开。
书页空无一物，一片纯净的苍白。
然而，就在他目光聚焦于空白纸页的瞬间——
仿佛触动了深埋亿万年的古老机关，空白的纸页上，一行字体优雅飘逸、却浸透着无尽岁月沧桑与疲惫感的字迹，如同墨滴落入清水，又似烙印从虚无中显现，由淡至浓，由虚化实，缓缓地、一行行地浮现而出：
【我叫学者。】
【当你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沉沦在知识的海洋中，……】
后面的字迹正在艰难地、仿佛承受着巨大阻力般，一点点地从虚无中凝聚、勾勒，似乎即将揭示出至关重要、甚至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核心信息。
凌凡的心脏狂跳到了极限，几乎要冲破胸腔，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希望，都死死锁定在那正在艰难成型的后续字迹上，快，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