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从那堆干瘪的果实上移开，落在了摊位下方。
阴影中，一双因恐惧而瞪大的、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白布满了血丝。
摊主老人蜷缩成一团，身体像风中的落叶一样剧烈颤抖，牙齿磕碰着，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咯咯”声。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在我的感知中，他那紊乱的心跳和骤然飙升的肾上腺素，就像黑夜中的篝火一样清晰。
我没有弯腰，也没有试图将他从藏身之处拖出来。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那堆卖相凄惨的“欧润吉”上，它们大概只有我曾经见过的正常欧润吉的一半大小，表皮干枯发黑，紧紧地贴在果肉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果香。
在这座钢铁地狱里，这样一点天然的甜味，或许已是难得的奢侈品。
“这些，我要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命令，让周围本已凝固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
我能感觉到，那个躲在摊位下的老人，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
说完，我伸出手，无视了那块脏污的篷布，从那堆果实中捡起一个。
入手的感觉干硬而轻飘，几乎没有分量。
我将它拿到眼前，用手指轻轻一捏，干枯的表皮便应声裂开，露出了里面同样干瘪、色泽暗淡的果肉。
空气中那丝微弱的甜香，终于变得清晰了一些。
这不是一个好的欧润吉，甚至可以说，它很糟糕。
但在doro充满期盼的目光下，这一切都不重要。
我没有再看那个几乎要吓晕过去的老人，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群那一道道惊惧的目光。
我转过手，将那枚已经捏开的、干瘪的欧润吉递到了doro的嘴边。
她立刻欢快地张开小嘴，像一只等待喂食的雏鸟，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瓣果肉。
她的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那果肉几乎没有汁水，口感干硬，带着一股酸涩和轻微的苦味，只有在细细咀嚼后，才能品尝到一丝残留的、微弱的甜意。
然而，仅仅是这一丝甜味，就足以让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甜的！”
她含糊不清地欢呼着，努力地将那点果肉咽了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手中剩下的部分，以及摊位上的那一小堆。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便将手中剩下的果实都喂给了她，然后又随手拿起了几个。
整个过程中，摊主依旧一动不动地躲在下面，而周围的人群，也只是在无声地见证着这不合“规矩”的一幕。
他们既不敢阻止，也不敢出声，仿佛我拿走的不是几个干瘪的果子，而是他们的性命。
我看着doro小口小口地将那些干瘪的果肉咽下，虽然小脸因为酸涩而皱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交易的本质是等价交换，而doro的这份快乐，便是这桩交易中，我所获得的一切。
既然有所得，便当有所出。
这是宇宙间最基础的法则，无关乎这个地下洞窟里那套名为“贡献点”的脆弱规则。
我将手中最后一瓣欧润吉喂给doro，然后空着的手掌缓缓摊开，悬停在那堆果实上方。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手上，他们或许在猜测，这个怪物在拿走了食物后，是否还要降下惩罚。
我的意念微动，一丝精纯至极的能量从体内流淌而出，汇聚于掌心。
这股能量并非来源于仙道，也非蛊术，而是我从“无”中领悟“有”之后，所能掌控的最本源的创造之力。
在我的掌心上方，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一个光点凭空出现，起初只有针尖大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这个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凝实。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释放出骇人的热量，只是安静地进行着一次从虚无到现实的转变。
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它吸引，在它表面流转。
最终，一枚约有拇指大小、呈现出完美菱形的纯净晶体，静静地悬浮在我的掌心之上。
它通体剔透，内部仿佛蕴含着一片流动的星云，散发出一种纯粹而温暖的生命气息。
这股气息与周围环境中腐朽、压抑的死亡味道格格不入，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泥潭中，绽放出的一朵圣洁的莲花。
摊位下，那个老人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晶体，恐惧的神色正在被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杂着极度渴望与敬畏的狂热所取代。
作为常年在迷雾边缘挣扎求生的人，他的身体比大脑更能本能地感知到——那枚晶体里所蕴含的，是纯粹到极致的“生命”与“能量”，是比最甘甜的淡水、最饱腹的食物、最有效的药品，还要珍贵亿万倍的东西。
那是“希望”的具现化。
我屈指一弹，那枚能量结晶便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堆干瘪的欧润吉旁边。
它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只是安静地躺在那块脏污的篷布上，其散发出的柔光，甚至让周围那些干瘪的果实，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做完这一切，我便不再理会那个已经彻底石化的摊主，抱着doro，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那压抑到极点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无数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窃窃私语。
恐惧依旧存在，但现在，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疯狂的情绪——贪婪，已经被点燃。
成百上千道目光，不再仅仅是畏惧地看着我，而是疯狂地、灼热地聚焦在那枚小小的晶体上。
一些离得近的人，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向前挪动脚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这个市场的平衡，被我用一种比暴力更直接的方式，彻底摧毁了。
我不仅打破了他们的规则，还扔下了一块足以让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黄金。
“人~，那个亮晶晶的东西，比欧润吉还好吃吗？他们好像都很想要。”
doro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骚动的人群，以及那个被柔光笼罩的摊位。
“那不是吃的，”我收回目光，脚步不停地向市场深处走去，“那只是……买欧润吉的钱。”
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神迹，是灾难的开端。
但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支付了一场微不足道的交易，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