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位于圣院最西侧,据传是上古大战后遗留的界碑碎片堆积而成。平日里少有人至,唯有夜风穿过林立的残碑,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苍凉死寂。
韩道临踏入碑林时,夜幕已彻底笼罩。清冷的月辉洒落,将那些断裂、倾斜、布满苔痕与古老刻痕的巨碑影子拉得极长,交错在地面,如同嶙峋的怪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岁月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微弱寒意。
他强忍着脏腑间那钝刀刮磨般的剧痛,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碎岩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额角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侧脸滑落,滴在衣襟上,迅速被夜风吹冷。他几乎是凭着残图上传来的、与体内被压制的归墟真意产生的那一丝微弱共鸣在指引方向。
越往深处走,那呜咽的风声愈发清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细碎、难以辨别的低语,像是无数亡魂在碑石罅隙间呢喃。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不同,不再是散碎的岩石,而是某种暗沉、仿佛被鲜血浸透又风干了亿万年的硬土,踩上去有种不祥的粘滞感。
终于,在碑林最中心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韩道临停下了脚步。眼前矗立着三块最为巨大的断碑,呈三角之势,碑体漆黑如墨,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深刻痕迹,以及一些早已无法辨识的象形古篆。它们散发着远比外围石碑更加沉重、更加古老的气息,仿佛三尊沉默的太古巨兽遗骸。
他颤抖着掏出怀中那张焦边残图。就在图卷展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图中那条以朱砂勾勒、扭曲如虬龙的路径骤然亮起一层幽暗的微光,仿佛活了过来。与此同时,三块漆黑巨碑上那些无法辨识的古篆,竟也同时亮起丝丝缕缕的幽蓝光纹!光纹并非静止,而是沿着碑面复杂的刻痕飞速流淌、勾连,最终在三块巨碑之间投射出一片扭曲、模糊、不断变幻的血色星图!
那星图的核心,赫然是一个缓缓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旋涡——其形态,竟与韩道临混沌星核深处那沉寂的归墟真意,隐隐呼应!
一股源自洪荒、冰冷死寂的磅礴气息骤然降临!
气息无形无质,却沉重得如同亿万星辰碾轧而下,瞬间将碑林中心这片狭小的空间彻底凝固。空气变得粘稠、沉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冷的铅块,肺腑被挤压得几欲爆裂。韩道临周身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微的裂痕蛛网般蔓延,又被他体内天云子留下的法则锁链强行弥合,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金属绷紧声。
那气息冰冷彻骨,带着一种漠视万物的枯朽与终结之意,仿佛来自宇宙坍缩的尽头。它无视了韩道临的存在,却又无处不在,渗透进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甚至浸染着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体内被天云子浩瀚法则强行“缝合”的伤口在这股气息的冲刷下剧烈震颤,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淡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裂口渗出,尚未滴落,便被那冰冷死寂的气息冻结成细小的、蕴含星辉的冰晶,悬浮在凝固的空气中。
三块漆黑巨碑上流淌的幽蓝光纹骤然炽盛,仿佛燃烧的冰冷火焰。碑体本身发出沉闷的嗡鸣,仿佛沉睡了亿万载的巨兽在气息的刺激下即将苏醒。地面在无声无息中龟裂,蛛网般的裂痕以三块巨碑为中心向外辐射,裂痕深处弥漫出同样冰冷死寂的洪荒气息,与头顶那扭曲变幻的血色星图交相辉映。
星图核心,那缓缓旋转的黑暗旋涡仿佛活了过来,吞噬光线的力量骤然加剧。韩道临混沌星核深处,那被天云子法则锁链死死压制、陷入沉眠的归墟真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烈地躁动起来!一股源自他生命本源、同样冰冷枯寂却带着微弱生机的归墟之力,被那旋涡强行牵引,试图破开天云子锁链的束缚,投向那片黑暗的怀抱。
两股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洪荒气息在他体内疯狂对冲、撕扯,韩道临的身体成了战场,剧痛如亿万根冰针攒刺神魂,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他死死攥着那卷焦边残图,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嗬嗬声,视野被血色和那旋转的黑暗旋涡完全占据。
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韩道临混沌星核深处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归墟真意,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波动。这波动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地冲击着天云子留下的法则锁链,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啸叫。法则锁链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表面光芒闪烁不定,隐隐有断裂的迹象。
碑林中的空气因这剧烈的能量波动而扭曲变形,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三块漆黑巨碑上的幽蓝光纹愈发炽盛,如同燃烧的蓝色火焰,碑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闪烁不定,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关于归墟与古路的古老秘密。地面裂痕中弥漫出的洪荒气息愈发浓烈,如同实质般的黑色雾气翻滚涌动,将韩道临彻底淹没。
韩道临的身体在这两股洪荒气息的对冲下,几乎要被撕成碎片。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那是体内能量失控、经脉爆裂的迹象。淡金色的血液从这些血痕中渗出,又被冰冷死寂的气息冻结成冰晶,簌簌掉落。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扭曲的表情显示出他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道临混沌星核深处那股归墟真意中,突然涌出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这丝生机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光,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那股冰冷枯寂的洪荒气息的侵蚀。它顺着韩道临的经脉流淌,所过之处,那些被撕裂的经脉竟奇迹般地开始愈合,伤口处闪烁着淡淡的星辉。
那丝生机如同灵动的游蛇,迅速缠绕在法则锁链上,为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法则锁链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光芒大盛,重新变得坚韧无比,将那股狂暴的归墟真意牢牢束缚住。
随着法则锁链的稳固,两股洪荒气息的对冲逐渐平息下来。碑林中的空气不再那么粘稠沉滞,三块漆黑巨碑上的幽蓝光纹也渐渐暗淡下去,地面裂痕中弥漫出的洪荒气息也缓缓消散。韩道临的身体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那股生死危机却已经过去。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望着手中那卷焦边残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这残图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引发如此恐怖的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