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名青阳宗弟子的带领下,凤清音搀扶着依旧“虚弱昏迷”的夜玄冥,离开了那座残破的古祭坛。
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古木丛生的荒芜地带,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处相对平坦开阔的山谷映入眼帘,谷口矗立着简易的木质栅栏和了望塔,塔上隐约可见巡逻弟子的身影。栅栏内,数十顶大小不一的帐篷井然有序地分布着,中央区域甚至搭建起了几座相对坚固的木石结构房屋。旗帜飘扬,上面绣着一轮喷薄而出的青色朝阳,正是青阳宗的标志。
空气中弥漫的天地灵气,比祭坛那边浓郁了数倍,虽然依旧无法与那些传说中的洞天福地相比,但已让凤清音精神一振,体内那丝微乎其微的暖流都似乎活跃了些许。营地中人影绰绰,大多穿着青阳宗的制式道袍,也有少数衣着各异、看起来像是散修或者依附青阳宗的小家族子弟,显得颇为热闹。
“这里便是我们青阳宗在‘陨星秘境’外围设立的临时营地了。”为首的林师兄(全名林风)一边引路,一边向凤清音介绍道,“主要负责接应入门弟子、发布一些外围探索任务,以及防备低阶妖兽骚乱。执事堂的刘执事此刻应在营中,需带你们前去报备一下。”
“有劳林师兄。”凤清音低眉顺目,表现得十分恭顺,同时暗中将营地布局、人员分布、明暗岗哨的位置一一记在心中。这是她前世作为家主养成的习惯,无论身处何地,先掌握环境。
沿途遇到的青阳宗弟子,大多对林风等人点头致意,目光落在凤清音和被她搀扶的夜玄冥身上时,则充满了好奇与打量。尤其是一些女弟子,看到夜玄冥即便昏迷苍白也难掩的绝世姿容,都不禁脸颊微红,窃窃私语。
“林师兄,这两人是?”
“路上救下的落难旅人,那位公子伤得不轻,带去让刘执事看看。”
“哦……那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可惜……”
听到这些议论,凤清音面色不变,心中却暗自警惕。夜玄冥的容貌太过惹眼,在这实力为尊、同样不乏阴谋诡计的修炼世界,未必是好事。
很快,他们来到营地中央一座较大的木屋前,门口挂着“执事堂”的牌子。林风让其他弟子在外等候,自己带着凤清音和“昏迷”的夜玄冥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名身着深蓝色执事服、面容严肃、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伏案查阅着卷宗,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远胜林风,赫然是筑基期的修士。他便是此地的负责人,刘执事。
“刘执事。”林风恭敬行礼,然后将遇到凤清音二人的经过简要汇报了一遍。
刘执事抬起头,目光如电,先是扫过林风,随即落在凤清音和夜玄冥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本质。凤清音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她连忙低下头,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体内那丝微弱的内息更是收敛到极致,不敢有丝毫外露。
而夜玄冥,则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仿佛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但只有紧挨着他的凤清音能感觉到,在她袖袍遮掩下,他垂着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刘执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落难的旅人?”刘执事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商队遭遇何地匪徒?详细道来。”
压力陡增。凤清音心知这是关键,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她脑海中飞速运转,结合原主记忆和对此方世界的模糊认知,编织着说辞。
“回禀仙师,”她声音带着哽咽,显得惊魂未定,“小女子凤清音,家兄夜玄。我们……我们本是来自南方‘流云城’的商户子弟,家中经营药材生意。此次随家族商队前往‘黑岩城’交易,不料途经‘落鹰峡’时,遭遇了一伙蒙面匪徒,他们修为高强,见人就杀,商队护卫死伤殆尽……我与家兄在几位忠仆拼死掩护下,侥幸逃脱,慌不择路,也不知逃了多久,最后……最后就从一处山崖滚落,醒来便在刚才那祭坛中了……”她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一个家破人亡、惊惧交加的落难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流云城、黑岩城、落鹰峡都是原主记忆中存在的地名,真真假假,最难查证。
刘执事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凤清音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片刻后,刘执事收回目光,淡淡道:“流云城凤家?未曾听闻。落鹰峡匪患……确有耳闻,近来不甚太平。”
他话锋一转,看向夜玄冥:“你兄长伤势如何?”
“家兄为护我,被匪徒掌力所伤,又坠落山崖,一直昏迷不醒……”凤清音连忙道,语气充满担忧。
刘执事起身,走到夜玄冥身边,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凤清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察觉出夜玄冥体内那沉睡的恐怖力量或者那诡异的邪毒。
片刻后,刘执事松开手,眉头皱得更紧:“经脉受损严重,气血亏空,而且……体内似有一股阴寒之气盘踞心脉,颇为棘手。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他并未察觉到寂灭魔元的存在,那力量层次太高,且完全沉寂,非他一个筑基修士能窥探。他只感觉到了那明显的、正在侵蚀生机的邪毒和因爆炸冲击造成的内伤。
“求仙师救救家兄!”凤清音立刻跪倒在地,泣声哀求。这倒不全是演戏,夜玄冥的状况确实糟糕。
刘执事沉吟片刻,道:“我青阳宗以炼丹之术闻名于外,救人疗伤本是我辈分内之事。不过,你兄长伤势沉重,需用上好的丹药调理,宗门资源,不可轻动……”
凤清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谈条件了。她连忙道:“仙师大恩,我兄妹没齿难忘!只要能救回家兄,我们愿将身上所有财物奉上,日后若能回归家族,必有厚报!”她说着,将原主身上仅存的、一枚成色尚可的玉佩和几个金瓜子掏了出来,双手奉上。这是原主最后的体己钱。
刘执事瞥了一眼,显然看不上这点东西,但他看中的也不是这个。他缓缓道:“财物乃是身外之物。我观你兄妹二人,虽遭大难,但根骨似乎……尚可(他主要是觉得夜玄冥气质不凡,凤清音在他眼中只是普通)。如今你二人孤苦无依,不如暂留我青阳宗,你兄长可在此养伤,你嘛……可先从杂役弟子做起,一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二来也可赚取些贡献,换取丹药为你兄长疗伤。待你兄长伤愈,再论去留,如何?”
杂役弟子!那是宗门最底层,负责各种粗重活计,几乎接触不到核心传承。但刘执事的话也点明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无依无靠,身无长物,想要获得救治和庇护,这是目前唯一的途径。
凤清音心中念头飞转。杂役弟子身份低微,但正好可以低调隐藏,慢慢了解这个世界并恢复实力。而且,青阳宗以炼丹闻名,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前世医毒双绝,若能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丹道,必定能更快地崛起。
“多谢刘执事收留!”凤清音再次叩首,语气充满了感激,“清音愿为宗门效力,只求仙师能施以援手,救回家兄性命!”
“嗯。”刘执事满意地点点头,对林风道:“林风,带他们去杂役区安排个住处。至于这位夜公子……先送去医庐,让李医师看看,用些普通的固本培元丹药稳住伤势。后续治疗,需等他妹妹积攒够贡献点再说。”
“是,执事。”林风应下。
凤清音心中明了,这刘执事并非纯粹好心,更多的是看中了夜玄冥可能存在的“潜力”,或者干脆就是想用夜玄冥的伤来拿捏她,让她安心为宗门卖命。不过,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搀扶着夜玄冥,跟着林风离开了执事堂。先去医庐,一位姓李的老医师为夜玄冥诊了脉,开了几副最普通的益气补血、疏通经络的汤药,对于那心脉邪毒,则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暂且压制。凤清音看着那药方,心中已有计较,这方子对她而言过于粗浅,等她熟悉了此界药材,自有更好的办法。
随后,林风将他们带到营地边缘一处较为简陋的杂役区,指着一间低矮狭小、仅能容身的木屋道:“这里便是你们暂时的住处了。每日需完成分配的杂役,如砍柴、挑水、清洁、照料药田等,会有人告知你具体事务。完成后方可获得贡献点和基本食物。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风便转身离开了。
凤清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木桌,两把椅子,角落里堆着些杂物,条件极其艰苦。她将夜玄冥小心地扶到床上躺好,为他盖上一床散发着阳光味道(显然是刚领来的)但布料粗糙的薄被。
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夜玄冥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只剩下冰冷的深邃与一丝隐忍的怒意。他何等身份,竟沦落到如此境地,要靠一个女子的委曲求全来换取苟延残喘,甚至还要去做那最低贱的杂役!
“委屈魔尊大人了。”凤清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虎落平阳,龙游浅水,暂且忍耐吧。”
夜玄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尊……记下了。”不知他记下的是今日之辱,还是凤清音这份“维护”之情。
“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凤清音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你的伤和毒,我需要时间熟悉此界药材才能着手。而我这具身体,乃是万古罕见的‘混沌神体’,只是尚未觉醒。我需要功法,需要资源!”
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忙碌的杂役弟子和远处灵气氤氲的山峦,眼神坚定。
“青阳宗,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步。杂役弟子又如何?我凤清音既能从现代古武家主成为星海旅人,便能从这杂役之身,再次踏上巅峰!”
她回头,看向床上的夜玄冥,嘴角勾起一抹清冷而自信的弧度。
“而你,魔尊夜玄冥,难道就甘心永远蛰伏于此吗?”
夜玄冥与她目光对视,猩红的眸中,仿佛有暗流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