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林间静谧，唯有两人腹中的鸣响此起彼伏。
“咕咕……”
“咕咕……”
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饿了？”
“你是不是饿了？”
两人竟也异口同声。
随即一愣，宋旦别过脸闷声道：“不是。”
而白衣少年则垂下眼睫，轻若蚊蚋：“是。”
宋旦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有些不忍，随即侧过头，借着月光指向不远处：
“右边第三棵矮树，红果能充饥。”
何白瞬间明白，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摘了满怀野果回来，放在两人中间的草铺上，唇角微扬：
“给，你也吃。”
宋旦没有推辞，擦拭后便大口吃起来。
何白学着他的样子，也默默吃着。
十余颗野果很快吃完。
“没吃饱……”
何白望着宋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娇意。
“那你再去摘。”宋旦闭目养神。
“不……”少年摇头，小声嘟囔，“没味道，我想吃肉。”
宋旦眼也不睁，鄙夷的说道：“呵呵…闭上眼睛。”
“嗯？”何白乖乖闭眼，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忍不住问，“然后呢？”
“做梦。”
何白气鼓鼓地瞪着他，不再说话。
夜深时，一根草叶悄悄探入宋旦鼻间，他猛地坐起，却见何白仍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怎么还不睡？”
“饿。”
这一个“饿”字，像钥匙般打开了宋旦记忆深处的锁。
他想起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晚，那个从未说出口的字，那个独自蜷缩在角落的孩子。
他独自叹了口气…
“等着。”他起身走向林中深处。
何白立刻跟上，寸步不离。
宋旦用石块、藤蔓和竹子做了个简易陷阱。
两人躲在巨石后等待，不久便传来窸窣声响。
“快抓住它！”
何白冲了出去，却蹲在陷阱旁迟迟不动。
宋旦走近，见一只野兔已咽气，而少年眼中满是不忍：“你为什么要杀它？”
宋旦没有回答，他内心觉得这是个傻子。
默默拎起兔子回到火堆旁。
他熟练地生火、处理猎物，撒上寻来的野胡荽和香草。
很快，油脂滴落的滋滋声伴着诱人香气弥漫开来。
何白蹲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烤兔，眸中映着跃动的火光。
宋旦撕下兔腿大口吃起来。
“我也要。”何白小声说。
“要什么？”
“它。”
“它是什么？”
“兔子！”少年急得脸颊微红。
宋旦没有表情的问他：“你为什么要吃它：”
………
何白小口吃着，油光衬得唇色嫣红，在火光下格外生动，他轻声念叨：
“好吃的……”
…
然而温馨时刻很快被打破。
或许是夜色中的篝火太过显眼，两道金色人影突然从天而降，金甲凛冽，杀气隐隐。
“大哥，就是两个逃难的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让她回去，你我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还有，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很香？”
宋旦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巨震——这是两位五境修士，开宗立派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此？
何白则紧张地贴在他身后。
“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十六七八岁，倾国之貌，腰佩白剑。”
宋旦恭敬垂首：“回禀仙长，我与弟弟从白云镇逃难至此，未曾见过他人，更别说女子了。”
“当真？”
“如有半句虚言，当横尸于此。”
修士神识扫过，见二人确无修为，扔给宋旦一枚丹药：“发现白衣女子，捏碎它。事后自有你的富贵。”
二人消失时，顺走了剩下的半只烤兔。
待威压散去，宋旦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向眼前已经消失的烤兔，有些无语，又看向身后的少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复杂。
夜深难眠。
“你怕死吗？”何白轻声问。
“怕。”
“那为何要说谎？他们抬手就能杀了你。”
“我没有说谎。”
“那你为何称我弟弟？”
“在某个瞬间，”宋旦望着星空，声音很轻，“确实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家人。”
“但，只是某个瞬间，更多的时候还是希望你走！！！”
何白沉默良久。
夜色中，一只白皙的手递来一个小巧玉瓶。
“给。”
“这是什么？”
“吃了就好。”
宋旦接过，瓶中一枚白色丹药药香浓郁。
他看了一眼少年背对自己的身影，思虑许久，他实在是害怕了陌生人的丹药，灵酒…最后，缓缓吞下。
丹药化作暖流，缓缓滋养着破碎的经脉和脚踝。
那温暖如此陌生而妥帖，他在这份安宁中沉沉睡去。
……
“起来啦……”
宋旦睁开眼，晨光熹微。
他惊讶地发现体内伤势大为好转，眩晕也减轻许多。
他望向正在收拾草铺的白色身影，目光里第一次染上真实的温度。
“何白，你为何要跟着我。”
何白对他这类的问题从来都没有正式回复过。
“我们可能要往南走很远。”
“嗯。”
“路上可能会死。”
“嗯。”
“还要跟着？”
白衣少年转过身，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弯起眼睛，笑容清浅却坚定：
“跟。”
何白比宋旦起得早些，醒来后便用荷叶从河边打了些水，正在洗涤脸上的污渍。
“还有吗？”宋旦好奇的问道。
“什么。”
“丹药。”
“有。”
“那给我。”
“不给。”少年眼神虽清澈，但头脑却不傻。
他将荷叶中剩余的水递给宋旦，宋旦接过荷叶，轻轻喝了一口。
何白问道：“你接下来往南准备去哪里？”
宋旦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他只知道要逃离九山，但具体该去哪里，却毫无头绪。
“天下那么大，我想去四处逛逛。”宋旦随口说道。
“那我们去中州吧，听说中州幅员辽阔，更有名山大河。而且，听闻中州第一大神山——许愿山即将开启，说不定你我也有机会踏入修行之界。”白衣少年眼中闪着狡黠与期待的光芒。
宋旦现在浑身伤势已有恢复的迹象，可惜灵力还是暂无。
以前他借助识海金鱼与天地灵气沟通，如今灵气消散，连打开储物袋的灵气都没有。
“好。”宋旦点头答应。
“嗯。”白衣少年轻声说道。
宋旦扭头与少年对视，心中明白，凭借少年昨天给他的那粒丹药，对方绝非普通人。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宋旦再次问道。
何白抬头望了望天，还是那句话：“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宋旦撇了撇嘴，自是不信少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