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靖看着他们三人的反应。
他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
“不过嘛……”
“我不是神仙。”
说完，他收回了悬在朱棣胸前的手。
“好了。”
“啊？”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三个人，全都懵了。
好了？
什么好了？
你搁这说单口相声呢？前面铺垫了那么久，又是烂成筛子又是神仙难救的，现在一句“好了”就完事了？
逗我们玩呢？！
三人下意识地朝着床上看去。
只见气若游丝的朱棣，此刻脸色竟然恢复了红润。
虽然依旧闭着眼，但胸口起伏平稳有力，呼吸悠长。
那股笼罩在他身上的死气不见了。
他现在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垂死之人，倒像是一个劳累过度，正在酣睡的壮年人。
朱元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扑到床边，伸出手，探了探朱棣的鼻息。
温热、有力！
他又搭上朱棣的手腕。
那脉搏，虽然还有些虚，但沉稳而坚定，哪里有半点将死的样子！
活了！
真的救活了！
巨大的狂喜冲昏了朱元璋的头脑，他先是咧开嘴想笑，可笑着笑着，一股邪火就从心底里“蹭”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时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臭小子！”
“你他娘的……你是不是故意吓唬咱！”
“啊？！你是不是觉得看咱一家子哭天抢地很有意思是吧！”
时靖只是淡定地掏了掏耳朵。
“我说陛下，您这脾气也太急了点吧？”
“我那句‘不过嘛’还没说完，您就急着跳脚了。”
他摊开手，一脸的无辜。
“我不是神仙，意思是，神仙救不了的人，我能救。”
“这很难理解吗？”
“你！”
朱元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小子，拐着弯骂咱没文化呢！
可偏偏，他还没法反驳。
人家确实是把人给救回来了，而且是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从阎王爷手里把人给抢回来的！
这天大的恩情，别说骂两句，就是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他也得受着。
“咳……咳咳……”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阵咳嗽。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床上。
只见那位刚刚还命悬一线的永乐大帝，此刻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带着久病初醒的浑浊，但很快，那份浑浊就褪去了。
朱棣动了动身子，他感觉到了。
那股盘踞在他体内，啃噬着他五脏六腑的剧痛，消失了。
他……好了？
怎么可能！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那早已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难道……这里是地府？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朱元璋的脸上。
朱棣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颤抖着，脸上写满了惊骇。
“父……父皇？”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不确定。
这是幻觉吗？
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吗？
父皇，明明已经驾崩了几十年了啊！
“我的儿啊！”
马皇后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握住朱棣的手，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掉。
“你可算醒了！你吓死娘了！”
温热的触感，熟悉的哭声。
朱棣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又缓缓转过头，看着泪流满面的马皇后。
“母……母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走到床边，沉声说道。
“老四，你听着。”
“咱和你娘，都还活着。”
“这里是奉天殿的偏殿，现在是洪武十五年。”
他指了指旁边气定神闲的时靖。
“是他，大明的国师，时靖。”
“他有通天彻地之能，让我们……看到了你的一生。”
“他也治好了你的病。”
洪武十五年？
国师？
看到我的一生？
一连串的信息冲击着朱棣的大脑，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他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看向时靖，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孙子还年轻的青年，眼中充满了探究和震撼。
世上……真有此等奇人？能穿行岁月，洞悉一切？
时靖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指了指朱棣自己的身体。
“永乐大帝，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朱棣沉默了。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做不了假。
他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
“儿啊，你干什么！快躺好！”马皇后急忙按住他。
朱棣却执意地推开母亲的手，双脚落地，站稳了身子。
然后，他走到时靖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对着时靖，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帝王，向一个臣子行此大礼。
“朱棣，谢过国师救命之恩。”
这一拜，是真心实意。
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大明。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若是在那个时候倒下，大明将会面临何等动荡的局面。
时靖坦然受了这一礼，然后侧过身，对着还在发愣的朱元璋挤了挤眼睛。
“陛下，您瞧瞧。”
“还是永乐大帝懂事理，哪跟你似的，上来就骂人，一点帝王气度都没有。”
“啧啧，这心眼，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你个小王八羔子……”
朱元璋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刚要发作，可看到病愈的儿子，那火气又憋了回去，最后只能哼了一声。
算了，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咱是当爹的，咱大度！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朱标领着一群人快步走了进来。
“父皇，母后，四弟他……”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已经站在地上的永乐大帝，顿时愣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徐达、徐妙云，还有年轻的朱棣，也全都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苍老，一个年轻。
两个朱棣，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
这种视觉冲击，让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朱标最先回神，他快步走到永乐大帝面前，关切地问道。
“四弟，你……你的身体……”
永乐大帝看着自己这位英年早逝的大哥，心中百感交集，他点了点头，看向时靖。
“是国师救了我。”
朱标闻言，转头对时靖拱了拱手，随后又拍了拍永乐大帝的肩膀，眼眶有些发红。
“好，好啊！”
“你没给咱老朱家丢人，没给大明丢人！”
“父皇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