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颠簸。
无休止的翻滚。
古天明在剧烈的震荡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意识，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高速离心机，灵魂都快被甩出躯壳。逃生舱的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的混乱感骤然一轻！
砰！
轰隆隆——咔哧！
一阵天旋地转的猛烈撞击和翻滚之后，逃生舱终于停了下来。舱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古天明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趴在冰冷的舱壁上，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半天才缓过气来。
“没死……又活下来了……”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活着，但状态糟糕透顶。煞气近乎枯竭，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可能也受了震荡。
他摸索着，用力推开因为撞击而有些变形的舱门。
嘎吱——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一股燥热、带着硫磺和灰烬味道的空气涌入。他挣扎着爬出彻底报废的逃生舱，环顾四周。
一片焦黑色的荒芜山丘，大地干裂，裂缝中隐约有暗红色光芒涌动。远处是狰狞的、仿佛被烈火烧灼过的山脉，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
环境恶劣，能量狂暴，但至少不是那令人绝望的垃圾海了。
“这是……哪儿？”古天明一脸茫然。界门依旧因为能量耗尽而沉寂，无法提供坐标。他只能确定，这里绝不是第七层。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手腕，那个黑色的手镯依旧安安稳稳地戴在那里，平平无奇，仿佛刚才在垃圾海中的血脉相连感只是错觉。
但那种感觉无比真实。这就是信物，毋庸置疑。
暂时安全后，强烈的疲惫和伤痛袭来。他靠在滚烫的逃生舱外壳上，开始处理伤口，并运转微弱的煞气尝试恢复。
同时，作为一名前程序员那**严谨、多疑、习惯于寻找bug和逻辑链条**的思维模式，开始不由自主地复盘从进入第四层到现在的全部经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是的，过程很危险，很刺激，几次差点没命。
但最终，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找到生路，**恰好**得到关键信息，**恰好**达到目的。
在酒馆，恰好遇到了一个话唠又恰好知道点皮毛的骷髅法师。
需要伪装道具，格拉克恰好有，而且他恰好有能量购买。
想去深层，恰好就知道了一个“冥河摆渡者”的存在。
找摆渡者，恰好就用一份副本资料换到了船票。
在垃圾海绝境，恰好就找到了一个稳定的避难所。
找不到信物快绝望时，恰好【幸运】技能冷却好了，用了之后恰好一只鼹鼠钻出来，恰好就让他看到了信物。
找到信物后找不到出路，恰好又发现了一个隐蔽通道，恰好通道下面有一个完好的逃生舱，逃生舱旁边恰好还有半块能用的电池！
这一连串的“恰好”，也太多了吧？！
多到已经超出了“运气”的范畴，更像是一场被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古天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谁在编排剧本？老猫？它确实指引自己来找信物，但它有这么大能耐，能精准操控深渊各层的细节？而且它似乎也不能直接干预太多。
还是……手腕上这个信物本身？
他抬起手，仔细端详着那个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手镯。试图再次感应，却依旧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古天明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必然存在一个‘推手’。这个推手能无形中影响很多事情，甚至包括其他生物的行为（比如那只鼹鼠），但它似乎无法直接给我太超规格的帮助（比如直接给我一艘完好的飞船）。”
他想起了【幸运永眷】的技能说明。
“……难道……这一切，都是【幸运】技能的效果？”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仔细想想，时间点似乎能对上？他在最绝望的时候使用了幸运术，然后紧接着就发现了鼹鼠和信物，又找到了逃生舱……
如果把这期间所有的“恰好”都归功于那一次幸运术的威力……貌似也说得通？毕竟这是涉及到“运气”这种虚无缥缈力量的技能，效果夸张一点似乎……也合理？
“一次幸运术，效果持续到帮我找到信物并成功脱险？这技能效果也太持久、太强大了吧？”古天明又觉得有点离谱，“而且，这技能明明叫【幸运永眷】，听起来应该是持续性的被动效果才对，为什么是主动触发还有次数限制？这命名有问题啊……难道是天宗遗迹的翻译有问题？”
他试图用程序员的思维去理解这个“技能”：一次主动施放，获得一个持续一段时间（直到达成某个目标）的强力幸运buff？
这样似乎能解释通了。
“所以，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也没有什么命运剧本，只是我走投无路下赌了一把，赌赢了，技能效果超乎想象的好？”古天明得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结论，虽然心里总觉得还有哪里有点别扭，但至少这个解释符合他已有的认知体系。
“至于接下来的‘厄运考验’……”他看了一眼周围恶劣的环境，苦笑一声，“流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量耗尽，伤势不轻，这算不算是厄运已经开始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纠结。既然想不通，就暂时接受这个最符合“技能描述”的解释。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搞清楚这是哪里，然后想办法回去。
他挣扎着站起来，决定探索一下周围，寻找能量或者线索。
爬上最近的一座高坡，极目远眺。荒凉，死寂。
忽然，他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有一缕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环境色调的——**烟雾**？
有动静！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从山坡另一侧滑下，朝着烟雾升起的方向潜行而去。
绕过一片巨大的黑色石林，他看到了一个小型临时营地，篝火上架着锅，几个身影围坐。
而当看清其中一个矮小的、穿着脏兮兮破红袍的身影时，古天明再次愣住了！
**格拉克？！**
这奸商怎么会在这里？！看他那副愁眉苦脸、损失惨重的样子，像是也倒了血霉。
古天明眼睛眯了起来。
刚刚压下去的怀疑又悄然浮现。
在无尽广袤的深渊第五层（他推测），自己随机跳跃落地，居然恰好就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这……真的又是【幸运】技能的效果吗？
这幸运术是不是有点过于“贴心”了？还带导航和人际关联功能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唉声叹气的格拉克，程序员那严谨的逻辑思维再次发出警报。
但此刻，他伤势需要处理，能量需要补充，格拉克无疑是眼前最好的选择。
“不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古天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惊讶和庆幸的样子，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格拉克？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格拉克看清来人是古天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眼睛里的警惕迅速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虽然这个“故知”是收他税的）
“古……古老弟？！！”格拉克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你这……你这造型比我还惨啊！”
此时的古天明，经过垃圾风眼的摧残和逃生舱的翻滚，身上的伪装早就破烂不堪，露出下面原本的衣物（也破了），脸上身上全是黑灰和擦伤，看起来确实比逃难的还惨。
古天明苦笑一声，走到营地边缘，很自然地（假装）松了一口气：“别提了，倒霉透顶！遇到空间风暴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你这是？”
格拉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扳手，但眼神深处的精明又回来了几分，上下打量着古天明，尤其是注意到他几乎枯竭的气息和空荡荡的双手（次元手环隐藏了），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了职业性的、但又带着点同病相怜的热情（伪装的）。
“唉！我也是倒了大霉！”格拉克一拍大腿，开始诉苦，“本来好好地在第四层做生意，结果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在深层瞎搞，引发了连锁能量乱流！老子正好在穿越层域通道，船被卷了进去，差点就交代了！好不容易爬出来，流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第五层的‘焦灼脊背’！货物损失了一大半！亏死了！亏到姥姥家了！”
第五层？焦灼脊背？古天明记下了这个地名。原来随机跳跃没跳太远，只是从七层跳到了五层？不幸中的万幸？
“第五层？这么深？”古天明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那你怎么回去？”
“回去？暂时是别想了！”格拉克哭丧着脸，“通道不稳定，我的船也坏了，还得想办法修！妈的，这次真是血本无归！”他说着，目光再次扫过古天明，语气变得热络起来，“不过遇到古老弟你真是太好了！咱们真是有缘啊！怎么样？需不需要点什么？疗伤药？能量结晶？虽然我损失惨重，但一点存货还是有的！看在咱俩这么有缘的份上，给你打八折……不，七折！”
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
古天明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和窘迫的神情：“我……我这次损失更大，能量点几乎耗尽了……”他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
格拉克小眼睛里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点，但立刻又亮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可以赊账！咱们谁跟谁啊！我可以给你最低利息！或者……以物易物也行！古老弟你身手不错，有没有打到什么好材料？或者……有没有什么值钱的情报？”
他试图从古天明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古天明心中一动，情报？他刚好有关于第七层垃圾海的情报（删减版），或许可以拿来和格拉克做交易？
但他表面上依旧摇头，叹了口气：“哪有什么情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能提供给我一些基本的能量结晶和疗伤药，帮我恢复一下，或许……我可以帮你做点事？比如，保护你修船？或者帮你在这层收集点修复材料？”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虽然狼狈但依旧结实的身体（假装），以及背后那把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缠着破布的）剑。
格拉克摸着下巴，仔细权衡起来。
一个实力不错的打手（他见过古天明动手），在危机四伏的第五层，确实很有价值。虽然现在看起来惨了点，但恢复过来就是优质工具人。投资一点药品和能量，换来一个临时保镖，似乎不亏。
“好！”格拉克一拍手，一副仗义疏财的样子，“就冲古老弟你这句话！咱们合作！我先给你提供一批物资帮你恢复！然后你得帮我收集材料，修好我的船！到时候一起回第四层！怎么样？”
“成交！”古天明伸出手。
格拉克也伸出干瘦的手和他握了握，脸上笑开了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古天明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看着格拉克那张热情洋溢（假笑）的脸，古天明脸上也挂着“他乡遇故知”的庆幸笑容，心里却在疯狂敲打代码：
\/\/ IF (所有巧合都是幸运术效果) thEN { 接受现实，利用资源 }；
\/\/ ELSE IF (存在未知引导力量) thEN { 提高警惕，暗中观察 }；
\/\/ ELSE { 抛出异常，逻辑错误 }； \/\/目前倾向于第一种，但保留对第二种的监控。
\/\/ 首要任务：修复自身状态（hp\/mp恢复）；
\/\/ 次要任务：收集环境信息（获取当前地图坐标）；
\/\/ 长期任务：寻找返回第四层或现世的方法；
\/\/ 特殊监控：手腕信物状态（未知变量，需持续观察）；
两位“老朋友”各怀鬼胎地达成了同盟。
古天明一边享受着格拉克“赞助”的伤药和能量结晶，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奸商，以及……自己手腕上那枚依旧毫无动静的黑镯子。
幸运？还是算计？
他总觉得，这场深渊之旅，从戴上这个手镯开始，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