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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者:赵苟(巡猎\/影袭形态)

冰冷,是第一个闯入感知的信号。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渗入骨髓、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紧接着,潮湿腐朽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有机物的腥臭,还有一种……像是无数负面情绪沉淀下来的压抑感。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意识从短暂的混沌中被强行拽入这具名为“巡猎”的躯壳。每一次降临,这个过程都谈不上舒适,更像是一次笨拙的灵魂塞进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容器。

我叫赵苟。在现实世界,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最大的爱好是泡在各种硬核生存游戏和军事模拟论坛里,研究怎么在极端环境下多活五分钟。但现在,我他妈正在亲身实践那些纸上谈兵的理论,代价是真实的疼痛和可能的精神创伤。

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是我手中这把简陋骨弓的握把。材质不明,似乎是某种大型生物的腿骨打磨而成,弓弦坚韧得过分,带着一种生物肌腱的弹性。试着轻轻拉动,肌肉传来清晰的负荷感,这弓的拉力绝非现代复合弓可比,但对这具“巡猎”身体来说,还在承受范围内。

皮甲摩擦着皮肤,感觉很陌生,是一种经过初步鞣制但依旧坚硬的皮革,关键部位镶嵌着一些打磨过的骨片,提供有限的防护。它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兽腥味和硝味,与我此刻闻到的环境异味混合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里的野蛮与原始。

没有悦耳的游戏登录音效,没有花里胡哨的角色属性面板,更没有血条和蓝条。一切对自身状态的判断,都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生物本能:疲惫感、肌肉的酸胀、伤口的刺痛、精神专注时的消耗以及……饥饿和口渴的微弱信号。后者似乎被某种规则极大抑制了,但并非完全消失。

能量。是的,我能模糊地“感觉”到它。非常非常微弱。每次我的骨箭成功命中那些被称为“矮魔”的怪物,尤其是造成可观伤害时;或者当它们最终嘶吼着化为飞灰时,如果我离得足够近,就能感受到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暖流,如同冬日里呵出的白气,迅速融入我的四肢百骸,带来片刻的舒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

但太少了。真的少得可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那暖流融入时,总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瞬间抽走了其中绝大部分,只将最残羹冷炙般的一丁点留给了我。【注:古天明的终端剥削机制】一种冥冥中的被剥夺感,无法证实,却像根小刺扎在心头。

那些矮魔……上帝,或者任何可能存在于这个见鬼地方的神只,它们真是造物的恶意玩笑。身高只到我胸口,皮肤像揉烂后又风干的牛皮纸,布满疣粒和褶皱。它们的眼睛浑浊不堪,却闪烁着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暴虐和贪婪。它们不是数据,不是AI,它们是真的想把你砸成肉泥,拆吃入腹!

没有固定的攻击模式,没有傻乎乎的仇恨列表。它们会利用环境,会包抄,甚至会假装攻击你的下盘实则猛击你的手臂!那骨棒挥来的风声、砸在岩壁上的闷响、以及偶尔命中我格挡的武器或身体时传来的巨大力量,都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死了几次?我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我的箭射偏了,钉在它肩胛骨上。它只是顿了顿,然后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狂暴速度冲近,骨棒带着恶风横扫过来。我试图用弓身格挡——“咔嚓!”弓身断裂的脆响和我小臂骨碎裂的剧痛同时传来!我甚至能感觉到骨头茬子刺破皮肉的那种诡异触感!下一秒,另一只矮魔从侧面扑上来,冰冷的、沾满粘液的爪子直接掏进了我的腹部……那种内脏被搅动、撕裂的极致痛苦和冰冷的死亡感,我回归现实后抱着垃圾桶吐了半个小时,浑身冷汗淋漓。

死亡的惩罚不仅仅是剧痛。每一次意识被强行撕扯回来,都伴随着长达数小时的精神萎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一部分灵魂被留在了那个阴暗的洞穴里。这让我在下一次下定决心握住晶石前,都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但我还是回来了。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观察。这是我在无数次“死亡”中学会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恐惧没用,惨叫更没用。

矮魔转身速度相对较慢,攻击动作大开大合,每次全力挥击后会有极短的僵直。它们的眼睛似乎是弱点,但很小,而且它们会下意识地保护头部。喉咙、膝盖关节、手肘、甚至是抓住骨棒的手指……这些地方如果攻击得当,效果似乎更好。

我尝试运用“巡猎”形态赋予的【弱点洞察】能力。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仿佛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视野微微收缩并变得更加清晰,目标的动作似乎也慢了半拍(或许是我的感知加速了?),我能更敏锐地捕捉到它们肌肉发力前的细微征兆,以及甲壳或骨板覆盖下的那些不易察觉的缝隙。维持这种状态极其消耗精神,像高度集中注意力解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很快就会出现精神上的疲惫感。

这把破弓!骨箭的箭簇打磨得很粗糙,飞行轨迹不稳定,受空气湿度(这里湿度永远很高)和微弱气流的影响很大。我必须压抑住恐惧,等到足够近的距离——近到几乎能闻到它们口中喷出的恶臭——才有较大把握命中我想命中的部位。有一次,我几乎是顶着一只矮魔的脸(如果那能叫脸的话)射出了一箭,箭矢带着我全部的期望和【奋力劈砍】(我尝试将能量微薄地灌注于箭矢,似乎有点效果)的微弱光芒,精准地从它浑浊的眼眶钉了进去!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那一刻的肾上腺素飙升和巨大的成就感,几乎让我忘记了身处何地。但下一秒,破风声就从侧面袭来!是它的同伴!我甚至来不及抽出近战匕首,只能凭借【疾步】能力,狼狈地向后翻滚,感觉骨棒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带起的风压让我头皮发麻。我头也不回地狂奔,直到确认甩掉了追击,才瘫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岩石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我也试过和那个Id似乎叫“隔壁老王”的“戍卫”合作。他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胖子(意识投影似乎会反映部分本体特征?),但人还算实在,至少愿意吼叫着吸引火力。我帮他射瞎了一只矮魔的眼睛,绿色的脓液喷溅出来,那怪物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乱挥骨棒。老王趁机冲上去,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劈】砸碎了它的脑袋,脑浆和碎骨四溅。合作成功的那一刻,我们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看了一眼,他满脸是汗和污血,喘着粗气,我则手臂还在因为刚才那搏命一箭而颤抖。没有言语,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微弱的、名为“战友”的联结感。但更多时候是配合失误,一起被送回“复活点”。

能量攒得比便秘还难受。我盯着那几乎不动的能量“余额”,内心极度挣扎。是先用这点可怜的积蓄,尝试强化一下“巡猎”形态的【基础精准】或者【耐力】?还是提升【弱点洞察】的持续时间或效果?每一个选择都像是一场豪赌,因为能量来得太艰难,一旦加错点,可能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低效和死亡中循环。那个“引路人”提到的“引渡实物”,我看着后面那一长串仿佛天文数字的能量需求,只能苦笑,那根本不是现阶段该做的梦。

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区。只有一个被“引路人”标记出来的、怪物刷新频率相对较低的集合点。我们几个幸存的试炼者偶尔会在那里短暂碰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停留不会超过一分钟。

“北边…那个塌了半边的洞…最近有两只…总是一起出现…妈的…配合还挺好…”老王喘着粗气,他的戍卫形态胸甲上又多了一道深刻的划痕。

“水…元素…感应…西边…那片冒着泡的沼泽…下面…有…很大的…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最好别去…”那个选择“灵媒”形态的“钱多多”脸色苍白得像纸,说话有气无力,他的感应似乎并非完全没用。

“莽哥”(李莽)只是蹲在一旁,用一块石头默默地打磨着他那柄已经崩了口子的斧头虚影,眼神比以前更加凶狠和沉默,偶尔抬头扫视我们时,带着一种原始的警惕。

“孙老板”(孙霸)则还是老样子,即使一身狼狈,也试图维持某种气度:“诸位!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不能总是各自为战!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前哨……”没人有心思听他的长篇大论,大家恢复一点体力就立刻匆匆离开,消失在昏暗的通道里。

每一次降临,都是一次通往地狱的单程票,不知归期。每一次回归,都带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以及对下一次的恐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着了魔一样,还是会一次次地握住那颗冰冷沉重的晶石,将意识投入这个充满死亡和绝望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我能触摸到一种超越所有游戏、所有幻想的、冰冷而坚硬的“真实”。每一次死里逃生,都能感觉到自己(无论是意识还是这具投影身体)有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成长。或许,是因为那一点点掌控自身命运(哪怕是虚假的)的可能性。又或许,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深邃黑暗的洞穴尽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神秘的“引路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只是个曾经沉迷虚拟生存的普通人,但现在,我是个在真实深渊里用命换取力量和答案的试炼者。

赵苟,于又一次濒死体验后,记录于此。能量余额:11.7。

* * *

(古天明视角):终端后台捕捉到赵苟强烈的意念波动和详细的“死亡”数据记录。【编号tSZ-003(赵苟),累计死亡次数:17,有效击杀数:8,总能量汲取:312,实际分配能量:109.2,贡献度评级:b+,生存意识:优,成长潜力:良】

古天明摸着下巴,看着数据流:“哦豁?贡献度b+,还不错嘛,比那个只会送的李莽强多了。11.7能量,够强化一次低级精准了。看来剥削力度还得保持,压力才是第一生产力。”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确认了能量抽成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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