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步伐并不快。
甚至,可以说得上悠闲。
在这片尸骸遍地、哀嚎震天的修罗场中,他像一个用完晚膳,正在自家后花园里消食的王公贵族,脚步平稳,节奏恒定。
但他前进的方向,无比明确。
李自成中军帅旗之下,那个代表着【叛乱】核心的数据源。
他所过之处,数十万正在崩溃的溃兵,无人敢靠近,形成了一道诡异的、不断向前延伸的通道。
他们丢下兵器,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离,仿佛靠近一步,灵魂都会被那道身影吞噬。
然而,溃军之中,总有被逼到绝路的疯子。
“不准退!谁敢后退,杀无赦!”
一名大顺军的悍将,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扭曲。
他双目赤红,一刀将一个从身边逃过的溃兵头颅砍飞,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他叫郝勇,是李自成麾下的心腹猛将,素来不信鬼神,只信手中的刀。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一旦让这个怪物靠近闯王,一切就都完了!
“弟兄们!他妈的别怕!他只是一个人!是个会妖法的活人!”
郝勇用嘶哑的嗓音咆哮,唾沫横飞。
“我们有几十万人!用人堆也堆死他!给老子上!第一个砍中他的,赏千金,封总兵!”
重赏与死亡的威逼之下,一群被逼得红了眼的亲兵刀盾手,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咆哮,从侧翼结成一个小型鱼鳞阵,朝着朱由检猛地绞杀过来!
他们有二十七人,全是跟着李自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悍卒。
他们怒吼着,咆哮着,用冲锋壮胆,用杀意抵抗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距离在飞速缩短。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就在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刀盾手,他脸上的狞笑刚刚咧开,右脚即将踏入以朱由检为圆心,半径十米范围的那个无形界线的瞬间。
朱由检脚在地面上一勾,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便弹入掌心。
随即,手腕一抖。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
那名刀盾手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那层层叠叠的棉甲和铁片,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不痛。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名亲兵连哼都没哼一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这还没完!
朱由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侧头去看。
他的双手仿佛化作了两道残影,在地面上不断地勾、弹、甩!
【威胁评估:低烈度集团冲锋。目标:27人。】
【启动最优清理方案:远程物理投掷。】
【弹药筛选:碎石,铁片,断箭……动能计算中……】
【执行。】
每一颗碎石,每一块铁片,在他手中都成了最致命的暗器。
一名亲兵刚刚举起盾牌,试图护住面门,一块菱形的铁片就精准地从盾牌的缝隙中钻入,没入他的眼眶!
另一名亲兵从侧面扑来,手中钢刀高高扬起,可刀锋还未落下,半截断箭就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贯穿了他的太阳穴。
“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此起彼伏。
那二十七人的精锐战阵,如同被一个看不见的死神,用镰刀飞快地收割了一遍。
剩下的十几人,眼睁睁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冲锋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原地,停在了那条看不见的死亡线外。
他们看到了,那狗皇帝确实动手了!
可那又算什么动作?只是手腕抖了几下!就好像在驱赶几只烦人的苍蝇!
这种杀戮,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武艺,这不是厮杀,这是神罚!
“魔……鬼……”
一名亲兵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裤裆里传来一股骚臭。
朱由检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在散步。
他所过之处,留下的,是一条由扭曲尸体、破碎兵器和内脏血浆铺就的死亡之路。
那名下令冲锋的悍将郝勇,呆立在原地,脸上的狰狞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九米。
八米。
“不……不要过来……”
郝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扔掉手中的刀,转身想逃。
但他的脚,已经踏入了那个领域。
朱由检看都没看他,只是随手一挥。
“咻!”
一柄从地上捡起的、断掉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破风声,精准地,从郝勇的后心没入,贯穿了他的心脏。
郝勇向前踉跄了两步,重重摔在地上,宣告生命的死亡。
这种未知的、无法理解的、甚至无法防御的屠杀方式,比任何锋利的刀剑,都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魔鬼……他是魔鬼啊!”
“别过去!离他远点!踏进去就会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军官敢下令冲击了。大顺军的建制,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士兵们唯一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地逃离那条路径,越远越好。
承天门城楼上。
老御史王思任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他扶着被火箭烧得焦黑的城垛,看着城下那神迹般的一幕,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猛地转身,指着下方那条死亡之路,对身边那些已经彻底吓傻的同僚和禁军,用嘶哑到破音的嗓音喊道:
“神之领域!尔等都看到了吗!”
“凡心怀叵测,身负罪孽之妖邪,胆敢踏入帝君真域一步,便会遭受天道反噬,神形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身边一名年轻的禁军校尉,被这狂热的气氛感染,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尽全身力气振臂高呼: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朝圣般的崇拜,汇成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城楼之上,响彻云霄。
在这数十万大军溃散奔逃的巨大混乱中。
在这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中。
朱由检的目光,穿过了混乱的人群,穿过了绝望的哭嚎,已经精准地锁定了百步之外,那面巨大的“闯”字帅旗下,那个脸色惨白如纸身影。
一步,又一步。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站在了中军帅台之下。
混乱的战场,在这一小片区域,诡异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最后对峙的两人身上。
李自成瘫在帅椅上,他想拔刀,却发现手臂重若千斤。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的内甲,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的全身。
朱由检缓缓抬起头,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倒映出李自成惊恐绝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