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柳叶巷狭窄而陈旧,空气中弥漫着寻常市井百姓家的烟火气息,与赵府的清雅宁静截然不同。苏沐晴引着田作荣来到巷尾一处低矮的瓦房前,轻轻叩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一位面色蜡黄、精神萎靡的老妇人,她扶着门框,气息有些短促,看到苏沐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苏药师啊,您又来看我了?真是麻烦您了……”
“冯婆婆,这位是田作荣田先生,医术极高,我带他来给您再看看。”苏沐晴柔声介绍道。
田作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冯婆婆脸上,仔细观察她的气色、眼神,随即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她干瘦的手腕上。指尖元炁如同最细微的探针,悄然潜入。
脉象虚浮无力,气血运行滞涩,如同被无形的淤泥阻塞了河道。但这并非简单的体虚或劳损,在那一派衰败的气象之下,田作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蛛丝般缠绕在经脉壁上的“异物感”。这感觉极其微弱,若非他医道灵觉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冯婆婆,您近日可觉得口中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或是饮水、吃饭时感觉有异?”田作荣收回手,温和地问道。
冯婆婆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特别味道啊,就是身子乏得很,喝再多水也觉得不解渴,嘴里老是干干的。”
田作荣心中一动,又询问了她日常饮水、食物的来源,与其他病患情况类似,多是取自巷口的公共水井和附近集市。
离开冯婆婆家,田作荣站在巷口,目光扫过那口被石板半掩着的水井,以及旁边来来往往、正在打水或洗涤衣物的居民。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医道灵觉如同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细细感知着周围环境中的一切能量流动。
空气中的水汽、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气、还有……那一丝几乎微不可察、混杂在井水湿气中的、极其隐晦的异样!
那是一种近乎无味的涩感,如同极细的尘埃,融于水中,若非对药毒之物有着极致的敏锐,根本无从分辨。更让田作荣心头一凛的是,他从这丝异样中,捕捉到了数种截然不同、却又巧妙融合在一起的微弱元炁残留!这些元炁属性各异,有的阴寒,有的燥烈,有的滞重,彼此纠缠,形成了一种极其稳定的复合结构,完美地隐藏在普通井水的元气背景之中。
“是这里了。”田作荣低声对苏沐晴道,语气凝重。
他走到井边,示意正在打水的一位大婶稍等。他取出一根空心的银针,小心翼翼地从刚打上来的水桶中汲取了少许水滴,滴在随身携带的一片纯净白玉片上。随即,他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木属性元炁,缓缓渡入水滴之中。
元炁侵入的瞬间,那滴看似清澈无暇的水滴,在田作荣的灵觉感知中,骤然显现出了它的“真面目”!只见数种颜色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能量细丝,如同活物般在水滴中缓缓游动、交织,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与压抑感。
田作荣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这复合能量的分析之中。他的脑海中,无数药材、毒物的特性飞速闪过,与眼前感知到的能量属性一一对应、拆解、组合。
“阴寒滞重,如附骨之疽,这是‘蚀脉草’的特性,能缓慢侵蚀经脉活性……” “燥烈隐晦,如暗火灼薪,这是‘枯元藤’的痕迹,可悄然损耗武者元气本源……”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麻痹与混淆感知的效果,是‘幻心花’的花粉……” “更妙的是……这几种毒物被一种特殊的‘凝水胶’调和了,使其能长时间稳定地溶于水中,不易沉淀,也难以被普通银针或验毒手法察觉……”
田作荣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种极其阴险歹毒的复合慢毒!由数种单看毒性并不剧烈、甚至有些偏门的毒物,按照某种精妙的配方调配而成。其目的,并非立刻致命,而是利用“蚀脉草”缓慢损伤经脉,“枯元藤”悄然消耗元气,“幻心花”干扰感知,再以“凝水胶”保证其长期稳定性和隐蔽性!
中毒者初期只会感到轻微乏力、头晕、元炁运转不如往日顺畅,如同劳累过度,极难引起重视。但随着毒素在体内不断积累,对经脉和元炁本源的损害会逐渐加剧,等到症状明显时,往往已深入膏肓,极难救治!而且,由于其发作缓慢,症状不显,很容易被误诊为普通体虚或其他疾病!
“好歹毒的手段!”田作荣声音冰冷,对身旁的苏沐晴解释道,“这是一种复合慢毒,投入公共水井,意在悄无声息地削弱整个顺安府,尤其是武者的根基!若非发现得早,待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整个顺安府的武力都将大打折扣,届时若有外敌来犯,或是内部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苏沐晴听得俏脸发白,她虽然也察觉到异常,却远未想到其中竟隐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和精妙的毒术!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目前所学。
“先生,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立刻通知城主府和赵家吗?”苏沐晴急声问道。
田作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声张。对方既然用如此隐蔽的手段,必然有所图谋,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当务之急,是立刻秘密配置解药,并找出所有被投毒的水源!”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口看似普通的水井,仿佛要穿透井水,看到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这是一场针对顺安府的阴谋,而我们,必须在对方图穷匕见之前,破解这场无声的毒害!”田作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暗中黑手较量的无声战役,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