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第二枚炮弹命中同一层右侧的横向连接梁。这根梁的作用是将左右两侧支柱连为一体,分散受力。
铁弹击中梁木中部,碗口粗的硬木应声而断,断口处的木茬尖锐如犬齿。失去横向拉力的右侧支柱开始向外倾斜,发出“吱呀——”的呻吟。
第三枚炮弹最致命。
它击中了攻城塔最脆弱的部位——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的楼梯转角平台。这个平台由厚木板拼成,下方仅有四根斜撑。
铁弹从侧面击中平台边缘,巨大的动能直接将三块木板掀飞,平台结构瞬间崩塌。正在楼梯上待命、准备登顶冲锋的二十余名梁军重甲步兵,随着坍塌的木板一起坠落。
惨叫声被木材断裂的轰鸣淹没。士兵们从两层楼高的地方摔下,砸在底层堆放的攻城械具上。
重甲变形,骨裂声清晰可闻。更可怕的是,坍塌的平台连带拉垮了相邻的两片护墙,塔体第二层左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像被巨兽咬去一块。
而第四枚炮弹,完成了最后一击。
它原本瞄准的是塔顶望楼,但因炮口微震,实际击中了第四层——也就是顶层吊桥铰链的安装基座。这个基座由铁木混合打造,外包铁皮,内嵌硬木。铁弹正中最中央的承重枢轴。
“铛——轰!”
金属与硬木的碰撞声尖锐刺耳。铁制枢轴在巨力冲击下弯曲变形,固定它的八枚碗口粗的铁螺栓,有四枚被生生扯出,另外四枚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基座下方的支撑木应声开裂,裂缝如蛛网般向上蔓延。
整个塔顶结构,开始倾斜。
最先崩溃的是右侧。
那根被第二枚炮弹打断横向梁的右侧支柱,终于承受不住上方三层塔体的重量。伴随着一连串“噼啪”爆响,柱身从中间断裂,上半截向外倾倒,下半截向内塌陷。
右侧一垮,左侧那根被第一枚炮弹重创的支柱也独木难支。它在坚持了两息后,从弹孔处断裂。断口参差不齐,木材的纤维在最后一刻仍在挣扎,发出如同呜咽的撕裂声。
失去两侧主支撑,第三层的地板开始崩塌。
巨大的木板一块接一块脱落,砸向第二层。而第二层因楼梯平台已毁,本就结构不稳,此刻雪上加霜。梁军士兵试图抓住一切可抓之物,但崩塌的速度太快。有人被落下的木板砸中,有人坠入下层,有人卡在断裂的木柱之间。
第四层——塔顶的望楼和吊桥基座——此刻成了悬在空中的棺材。
随着下部支撑的消失,整个顶层结构开始向前、向下,以一种缓慢而无可挽回的姿态倾斜。吊桥的铰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座两丈宽、包着铁皮的沉重吊桥,原本收起在塔体正面,此刻因塔体倾斜而自动滑出。
它没有放下,而是坠落。
重达千斤的吊桥从四层高处砸下,先是砸在第三层残存的地板边缘,将最后一点支撑彻底砸垮,然后继续下落,最终重重拍在城墙前的地面上。
“轰——!”
尘土冲天而起。吊桥在撞击中变形、开裂,扬起的气浪将周围十丈内的梁军步兵掀翻。
而塔顶的望楼,在吊桥脱落后彻底失去平衡。它向前倾倒,里面尚未逃出的六名梁军弓箭手,连同他们的弓弩、箭囊、观察镜,一起从四层楼的高度摔下。有人落在城墙上,当场血肉模糊;有人落在城下堆积的尸体上,还能挣扎,但随即被落下的木板掩埋。
整个过程,从第一枚炮弹击中,到整座四层攻城塔化为满地残骸,不过十五息时间。
硝烟缓缓散去。
那座曾如移动山岳般的“临冲”,此刻已是一堆扭曲的木材、断裂的铁件、散落的牛皮毛毡。火焰从破损的内部燃起——不知是之前火箭的余烬,还是撞击产生的火星点燃了干燥的木料。火势迅速蔓延,黑烟滚滚上升。
塔体残骸中,还有活人在挣扎。断腿的士兵试图爬出,被压在木板下的伤兵在呼救,几个侥幸未死的重甲步兵从废墟边缘踉跄站起,茫然四顾。
但没有人能救他们。
荆州西门城头的守军没有欢呼。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抓紧这宝贵的喘息时间,装填下一轮弹药,包扎伤口,将阵亡同袍的尸体拖到一旁。
唐能武放下千里镜,脸上没有得意,只有疲惫和紧张。
“下一座,”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立即装填!打不完!”
而远处中军旗下,梁军主帅王晏球看着那座化为火炬的攻城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默默祈祷第一梯队的那七座攻城塔能够打开缺口……
话说回荆州主将王国强要应对的第一梯队的七座攻城塔。
梁军攻城第一梯队中,一座已稳稳靠上城墙的攻城塔,其塔体二层的射击孔内,梁军弓箭手正与荆州西门城头的守军激烈对射,那箭矢密集得如同蝗虫一般。
“陌刀队,顶住!喷猛火油龙!扔天雷弹!”一名荆州军排长率领一队刀兵奋勇冲上前去。早有防备的荆州守军迅速竖起钢盾牌,将这一波箭矢成功遮挡。
在钢板盾牌的掩护下,荆州守军将数桶猛火油泼了下去。
滚烫的猛火油从城头倾泻而下,浇在塔顶。但湿牛皮只是冒起青烟,并未燃起大火。塔内传来梁军的狂笑。
梁军的狂笑在塔内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嚣张与对守军“徒劳”的嘲弄。湿牛皮上,猛火油正沿着泥浆层缓缓淌下,青烟袅袅,却无火焰——这层浸透泥水的毛毡与牛皮,确是防火的良盾。
然而,他们笑早了。
三具便携式猛火油龙的铜制喷口同时探出。
黄铜铸造的喷筒长五尺,形如龙首,后接皮质气囊,由两名壮卒以脚踏风箱增压。喷口处,浸透火油的麻绳正在燃烧,发出“噼啪”轻响。
“压!”
三名操作手同时踩下踏板。
“呼——轰!!!”
三条炽白的火龙从龙口喷涌而出,不是流淌,不是泼洒,而是高压喷射。火油在气囊压力下雾化成极细的油雾,遇明火瞬间爆燃,形成温度超过千度的喷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