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工”牌声名鹊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平安县周边。最先感受到寒意的,是往来贩运的商会骡马队。这日,一支前往省城运送云锦和铁器的商队,在途经毗邻的富平县境时被拦下。税卡小吏翻检着货物,捏着一块带有“倔工”印记的铁犁,皮笑肉不笑:“哟,平安县的‘倔工’货?如今名气大得很呐!这过关的税例,自然也得……‘与时俱进’不是?” 竟在常例之外,硬生生多加了二成“名品税”。商队头领争辩,那小吏把脸一沉:“爱交交,不交滚蛋!要么,就把这劳什子印记磨了,按寻常铁器计税!”
消息传回,平安县衙内气氛凝重。李火火勃然大怒,拍案欲起:“欺人太甚!俺带护矿队的兄弟去理论!” 石磐抬手止住他,目光扫过在座的钱多多、小丫、红姑:“此事恐非孤立。富平知县与赵光弼有同窗之谊,往日便多掣肘。如今怕是见咱们日子稍好,便来寻衅。” 红姑微微颔首,低声道:“据闻,不止富平。近期有数县官吏频繁往来,似有串联。恐怕这加税,只是开端。”
果然,坏消息接踵而至。往日与平安商会合作顺畅的几家邻县粮行、炭庄,忽然以各种借口推诿,要么是“存粮不足”,要么是“东家不在,无法做主”,断了平价粮、炭的供应。通往州府的官道上,也莫名多了几处新设的“厘卡”,专查平安县货品,吹毛求疵,拖延时日,致使一批急需运出的锦缎误了船期,损失不小。更令人心惊的是,一股流言开始在市井间悄然传播,说“平安县匠人所用铁料,来路不正,乃盗采官矿所得”,又说“其织锦艳丽,恐用了邪法妖术,久用不祥”。虽荒诞不经,却三人成虎,令一些不明就里的客商心生疑虑。
“这是软刀子割肉,欲困死咱们!”钱多多看着日渐亏损的账目,心急如焚。孙老倔更是气得胡子直抖:“俺们凭手艺吃饭,碍着谁了?!” 小丫蹙眉沉思片刻,道:“看来,他们是见明着竞争不过,便想断咱们的原料,堵咱们的销路,坏咱们的名声。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面对这全方位的围堵,平安县内部也产生了分歧。有乡绅提议,不妨暂避锋芒,将“倔工”印记隐去,或与邻县大商户合作,让渡部分利益,以求息事宁人。但此议遭到石磐、小丫等核心人物坚决反对。“退一步,非但不会海阔天空,只会让他们觉得我等可欺,进而得寸进尺!”石磐斩钉截铁道,“杜公宁折不弯,方有今日之平安。我等若此时低头,何以告慰先烈?这‘倔工’二字,岂不成了笑话?”
几番商议,对策定下:硬抗不如巧破。其一,“开源”。红姑动用暗线,设法与更远处的州府商户建立新的供货渠道,虽成本略增,但求稳妥。孙老倔则带人勘探县内山谷,竟寻得一处品质尚可的陶土矿,可解部分原料之急。其二,“节流”。商会内部厉行节俭,削减不必要开支,同时鼓励百姓开垦边角地,广种桑麻果蔬,力争日用之物尽可能自给。其三,也是最关键者,“固本强身”。石磐下令,借此机会,进一步精进“倔工”品质。织坊专研更复杂的提花技术,铁匠铺试验新的合金配方,力求在品质上更进一步,与仿冒品、劣质货拉开更大差距,让识货者自能分辨。其四,“以正破邪”。狗蛋组织书院学生,将平安县如何白手起家、匠人如何精益求精的故事,编成朗朗上口的唱词,由商队带往各地,寓教于乐,暗辟谣言。
一时间,平安县外紧内紧,气氛肃杀,却又透着一股愈压愈强的韧劲。匠坊里灯火通明,切磋技艺之声更胜往昔;田埂地头,乡民耕作愈发精细。这壁垒重重,反而激得全县上下同仇敌忾,将外部的压力化为了内部凝聚的催化剂。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暂时的应对并非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