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震耳欲聋的炮火，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南京城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惊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如此不真实，以至于很多人都还保持着隐蔽的姿势，不敢轻易探头。
“鞑子……怎么不打了？”一个脸上沾满黑灰的士兵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是……是被咱们打怕了？”另一个声音不确定地回应，但连他自己都不信。刚才那波覆盖射击要是落下来，这段城墙估计就没了。
朱由检在黄灵儿和几名“龙渊”队员的护卫下，缓缓站直身体，望向江北。那片被硝烟和火光笼罩的阵地，此刻显得有些混乱，但死亡的威胁确实暂时解除了。他眉头紧锁，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黄轩吐着舌头，狗脑子也在飞速运转。他可不认为清军是被那几发歪打正着的乱炮吓退的。那个黑袍“幽冥使者”一看就不是善茬，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放弃？
“有诈！绝对有诈！”黄轩通过心神链接对朱由检说道，“老朱，赶紧让史可法整顿防务，抢救伤员，加固工事！我怀疑鞑子在憋坏水！”
朱由检深以为然，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城头上顿时又忙碌起来，只是气氛依旧凝重。
就在这时，江北清军阵地方向，几艘小型快船脱离了本阵，打着白旗，朝着南京城缓缓驶来。
“白旗？鞑子要议和？”王承恩惊讶道。
“议和？这个时候？”朱由检脸色更加难看。刚用巨炮把南京轰得七荤八素，转头就打白旗议和？这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黄轩的狗鼻子抽动了两下，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儿。“让弓箭手戒备！放他们靠岸，看他们想放什么屁！”
快船在南京守军警惕的目光中靠上了残破的码头。船上下来几个清军使者，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低级官服的汉人，脸色苍白，走路腿都在抖，显然是怕被城头飞来一箭给结果了。
使者被带上城头，战战兢兢地呈上了一封书信。
信是清军主帅多铎（名义上的）写的，内容极其傲慢，但也透着一丝诡异。信中大意是：天兵威力，尔等已见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肯开城投降，可保全城百姓性命，朱由检亦可得个安乐公的待遇。若负隅顽抗，待天兵破城，鸡犬不留！最后，还特意强调，希望大明皇帝能派出“足够分量”的使者，过江详细商议投降条款。
“狂妄！”史可法看完信，气得胡子直抖，“陛下！此乃缓兵之计，意在麻痹我军，绝不可信！”
朱由检何尝不知？但他看着城下那些惊魂未定、面带期盼（对和平的期盼）的士兵和民壮，心中五味杂陈。他不能直接拒绝，那会寒了军民的心，显得他这个皇帝不珍惜臣民性命。
“陛下，”黄轩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答应他！”
朱由检一愣。
“汪！（将计就计！）”黄轩狗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他们不是要‘足够分量’的使者吗？派王承恩去！让他带上沈宛！”
“带上沈卿？”朱由检更不解了。王承恩是老太监，分量是够了，带上沈宛是何意？
“沈姑娘精通医药，就说……就说陛下忧心将士伤员，特派御医随行，以示诚意！实则是让沈姑娘有机会靠近江北，用她的专业眼光，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幽冥’巨炮或者那些黑袍人的蛛丝马迹！本犬的鼻子虽灵，但隔江嗅不到那么细！”
朱由检眼睛一亮！此计甚妙！既回应了对方的“要求”，显得己方有“诚意”，又能趁机侦查！而且沈宛心思缜密，观察力强，或许真能有所发现！
“准！”朱由检立刻拍板，对那吓得快尿裤子的清军使者道：“回去禀报尔主，朕准了！明日巳时，朕派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携太医院安济博士沈宛，过江商议！”
那使者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消息传开，城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有人觉得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有人则认为这是屈辱，更多人则是迷茫和不安。
沈宛接到命令时，正在伤兵营忙碌。她先是一惊，随即看到黄轩对她使的眼色，以及朱由检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郑重行礼：“臣，领旨！”
黄灵儿却不干了，找到黄轩和朱由检，急道：“陛下！神犬大人！让沈姑娘去太危险了！末将愿代其前往！或者……让末将随行保护！”
“汪！（你去更不合适！）”黄轩摇头，“你杀气太重，一看就不是去和谈的。沈姑娘医者身份，更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至于安全……本犬自有安排！”
他所谓的安排，就是把自己也塞进使团里！
“什么？神犬您也要去？”王承恩听到这个决定，差点晕过去。让皇帝的“护驾神犬”深入虎穴？这要是出点意外……
“汪！（废话！本犬不去，你们被人家卖了还帮人数钱呢！）”黄轩理直气壮，“本犬就假装是沈姑娘的……呃，宠物！对，不离身的爱犬！这样既能贴身保护，关键时刻本犬的鼻子和……嗯，智慧，也能派上用场！”
众人：“……” 您这体型和威风，说是“宠物”有点牵强吧？
但黄轩坚持，朱由检在权衡利弊后，也最终同意。有黄轩跟着，他确实更放心一些。
于是，大明史上最奇怪的使团诞生了：掌印太监 + 美女博士 + 一头威风凛凛的金毛犬。
第二天巳时，王承恩穿着正式的太监礼袍，沈宛则是一身素雅的医官服侍，怀里……抱着（其实是黄轩自己非要蹲在她旁边，看起来像抱着）一本正经假装温顺的金毛犬“宠物”，登上了前往江北的清军快船。
黄轩蹲在船头，江风吹拂着他金色的毛发，他看似悠闲，实则【明察秋毫】和【兴衰洞察】已经开到最大，狗鼻子更是不停耸动，捕捉着空气中一切不寻常的气息。
越靠近北岸，他心中的警兆越强。他闻到了一种混合着硝烟、血腥、以及……一种极其淡薄、却让他非常不舒服的、类似于金属和腐败物混合的冰冷气味。这味道，和之前那“幽冥”哑弹上的气息，隐隐有些相似！
船靠岸了。清军接待的规格不低，但也透着股傲慢。为首的清将瞥了一眼王承恩和沈宛，目光在沈宛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异色，最后落在黄轩身上时，更是皱紧了眉头。
“这畜生是何物？为何带来？”
王承恩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不卑不亢地回答：“此乃沈博士自幼饲养的爱犬，聪慧通人性，离不得身。沈博士医术高明，陛下特命其前来，亦是存了查验贵军伤员，彰显我皇仁德之意。”
那清将哼了一声，没再多问，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使团被引往清军大营。黄轩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宛脚边，狗眼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营盘森严，士兵彪悍，那些被帆布半遮盖着的“幽冥”巨炮如同沉默的凶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注意到，营地中某些区域的守卫格外严密，而且那些守卫的眼神空洞，气息阴冷，不像活人……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中军大帐进行那场注定毫无结果的“谈判”时，黄轩的鼻子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闻到了！那股冰冷、腐败、带着金属气息的味道，变得浓郁了一些！来源……似乎就在旁边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毫不起眼的帐篷里！
而且，他【兴衰洞察】的能力，隐约感觉到那帐篷里，有一股极其隐晦、但充满了混乱与痛苦的气运光晕在闪烁！
那里面……有什么？
黄轩的狗爪子，不自觉地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