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太子便起身往东宫处理政务去了。明懿公主和杜翩翩又陪着皇后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直到送走了杜翩翩,明懿公主自己也回寝宫歇息。
刚回到自己的地盘,屏退了寻常宫人,她身边一个心腹大宫女便悄悄上前,低声回禀了一句什么。
明懿公主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坏了!前些日子她主动请缨要探查柳绯绯近来的异常举动,尤其是她怎么知道荣王有异。
她当时满口答应,结果这几日光顾着为摆脱韩广弋那个烂人而高兴,又把韦沉璧的提醒听了进去,竟把太子哥哥交代的“正经事”给忘到了脑后!
难怪这几日太子哥哥往母后宫中跑得这般勤快,原来不只是为了看母亲……咳咳,还是来委婉“催债”的!
幸好,幸好她的好三娘心思缜密,早已将观察到的蹊跷之处连同推测都告诉了她,这“差事”倒也不算完全没着落。
明懿公主不敢再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妆,带着那心腹宫女,匆匆赶往东宫“交差”。
到了东宫书房外,内侍通传后,明懿公主走了进去,却见太子并非独自一人,他下首还坐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看其穿着打扮,像是国子监的学子,气质清朗,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此刻正微微垂首,姿态恭敬。
明懿公主心下奇怪,皇兄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召见一个国子监的学子?门口宫人又是怎么回事!明知皇兄这里有人,竟也放她进来!
她正要行礼,却听太子已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趣,明知故问道:“明懿此时过来寻为兄,可是有何要事?”
那少年身体一僵,微微低着的偷偷睨了明懿公主一眼。
明懿公主心思电转,立刻找了个借口,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皇兄借本书看看。”她随口报了一个昔日少傅在课上提过的典籍。
太子闻言,眼底笑意更深,却故作遗憾地摇头:“却是不巧了。此书孤方才刚赐予五郎研读。”他目光转向下首那少年。
那被称作“五郎”的少年立刻站起身,双手捧着那卷刚到手还没焐热的书册,恭敬地对着明懿公主方向行了一礼,依旧不敢抬头直视凤颜,声音清越却带着紧张:“既是公主殿下想看,学生……学生岂敢独占,还请殿下先阅览。”说着便将书奉上。
太子见状,只好顺水推舟,对明懿公主道:“既是五郎一番心意,明懿你便先拿去看吧。只是记得,看完了可要完好归还给五郎。”
明懿公主心里暗暗吐槽这哥哥坑妹,面上却只能维持着端庄,使了个眼色让身边宫人接过书卷。
书是接过了,她却并未立刻离开。
那“五郎”甚是机敏,察觉公主似乎还有话要单独与太子说,连忙再次向太子行礼告退,得了太子首肯后,便低着头,快步退出了书房,举止规矩得一丝不苟。
待那少年的脚步声远去,太子才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看向妹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如何?”
他问的自然是方才那位“五郎”。
明懿公主还在疑惑:“皇兄,你怎么突然召见起国子监的学子了?”
太子轻笑一声,放下茶盏:“你当为兄很闲吗?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特意召见这韩五郎?”
“韩五郎?!”明懿公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俏脸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他……他就是平国公府新立的世子,韩广白?!”
她的新任未婚夫?!
难怪宫人不拦她,皇兄不是去清宁殿“催债”而是请君入瓮!
太子看着妹妹难得露出的羞窘模样,眼中笑意更盛,却不点破,只道:“瞧着倒是个踏实肯学的,就是性子似乎……拘谨了些。”
明懿公主想起方才那少年古板守礼、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何止拘谨,瞧着就像个小古板!笨笨的!”
太子知道这妹妹是恼羞成怒了,不再打趣她,转而问道:“好了,说正事吧,你此刻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明懿公主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却不是刚才那本做借口的书,而是一本看似寻常的话本子,封皮上写着《秦梦记》。
她将书递给太子,带着几分完成任务的小得意:“喏,来交差的。”
随即,她神色一正,将韦沉璧那日关于柳绯绯身上种种古怪的猜测,尤其是那个“噩梦预见”的推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与太子听,包括韦沉璧的举证。
太子初时还带着闲适的笑意,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待听到柳绯绯可能因一个“噩梦”预见了许多尚未发生之事,甚至可能连荣王密谋夺嫡这等核心机密都隐约知晓时,他脸上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一个噩梦……竟能预见这许多事?连荣王……这……太神奇了!太,太不可思议!”太子喃喃道,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震惊过后,他立刻抓住关键,追问道:“可知她具体梦到了什么?”
明懿公主早就料到兄长会有此一问,笑道:“早知皇兄必有此问!我已经使人去查了,定要弄清楚她到底做了个什么的梦!”
太子看着妹妹狡黠灵动的模样,心中欣慰,只觉得这个妹妹经此一事,似乎又成长、聪慧了几分。
然而,“聪明”这个词在他脑中一闪,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柳绯绯身上的异常连他手下最得力的人都未能查出清晰脉络,明懿手下那些人,打听些闺阁趣闻尚可,这等隐秘之事,如何能比他的暗探更有效率?
电光火石间,太子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抬眸,目光锐利地看向明懿公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明懿,这线索当真是你手下人查出来的?还是……另有其人相助?”
明懿公主在母兄面前向来不擅撒谎,被太子这般盯着,那点小心思立刻无所遁形,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招认,声音低了下去:“自然……不是我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然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