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气氛沉默得让李凡浑身不自在。
他偷偷打量苏晚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似乎比记忆中清减了些，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疲惫。
云霞宗……看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让她费心了。
直到抵达李凡以前住的那个偏僻安静、几乎没什么人会路过的小院外，苏晚才停下脚步。
院子看起来倒是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就是好像更干净了点，连石阶缝隙里的杂草都被清理得一丝不苟。
“你走后，我偶尔会来看看。”
苏晚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
“你辛苦了。”
李凡松了口气，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可不是嘛！师姐你是不知道，中墟洲那地方，啧啧，真是……一言难尽！”
他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讲述起自己在中墟洲的“光辉事迹”。
当然，主要集中在他是如何“机智过人”、“化险为夷”、“用智慧（和系统的坑爹任务）创造财富”的方面。
“……师姐你是没看见啊！那金蟾沈氏，放高利贷的黑心奸商，想坑我？门都没有，反而被我弄得灰头土脸……”
他自动省略了自己被系统任务折磨得欲仙欲死、以及多次抱头鼠窜的细节。
“……还有啊！有一次系统……呃，就是我那特殊功法，它又抽风，非让我去给一块万年玄铁碑朗诵情诗，我的妈呀！那场面……”
他把自己如何被迫当众社死描绘了一遍。
他还提到了上官语儿，重点描述了她是如何“医术和毒术惊人”，但脑子似乎有点“单纯好骗”，以及墨灵是如何“巧手天成”，总能把他带回来的各种破烂变成有用的小玩意儿。
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中墟洲左右逢源、机智百出的风云人物（虽然总是伴随着各种乌龙）。
苏晚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她的目光偶尔会因为他提到的某些惊险处而微微闪动，听到他夸张吹嘘时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无语。
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鲜活又吵闹的声音，仿佛要将这段时间错过的部分一点点补回来。
直到李凡说得口干舌燥，暂时停下找水喝的时候，她才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看来，你在中墟洲，过得很好。”
“还行还行，主要是咱这能力，到哪都饿不死。”
李凡得意地一扬下巴，随即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
“不过师姐，云霞宗这边怎么样？我刚才看你好像有点……嗯……累？”
他最终还是没直接提“哭”字，怕又被剑气削。
苏晚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半晌才道。
“宗门无大事。只是近来周边不甚安宁，有几个附属村落遭了妖兽袭击，损失了些人手，师尊命我多加巡查戒备。
苏晚看向一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墨灵。
“这位是？”
“哦哦，忘了介绍。”
李凡一拍脑袋，把墨灵从后面轻轻拉过来。
“这就是墨灵，我在中墟洲认识的朋友，机关术大师，特别厉害。”
墨灵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苏……苏师姐好……我……我叫墨灵……打……打扰了……”
苏晚看着她身上那些精巧的机关部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点了点头。
“既是李凡的朋友，不必多礼。云霞宗虽简陋，也可暂居。”
语气虽然还是冷的，但并无恶意。
就在这时，李凡脑子里那久违的、熟悉又坑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特殊情绪波动：‘冰封之下的暖流’、‘失而复得的怔松’、‘难以言喻的酸楚’……综合判定：稀有物资‘真心泪’x2生成完毕。”】
【叮！新任务发布：收集苏晚的眼泪】
【任务说明：如此珍贵的样本岂能浪费？请宿主收集目标人物‘苏晚’的眼泪至少三滴。方式不限，鼓励创新！”】
【任务奖励：未知（根据眼泪收集数量与纯度浮动计算）。”】
【失败惩罚：随机永久性剥夺宿主一项感官功能（如味觉、嗅觉、色觉等）。”】
李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系统，我靠你大爷。
刚回来，才见面，气氛刚好一点，你就给我发布这种挨千刀的任务？还收集眼泪？还方式不限鼓励创新？我鼓励你个锤子啊！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去把她打哭算了？这破任务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还‘冰封之下的暖流’？‘失而复得的怔松’？系统你他妈最近是不是偷看了什么酸掉牙的言情话本？能不能正常一点啊喂！
而且这失败惩罚也太毒了吧？随机剥夺感官？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品尝宋念送来的美食？怎么欣赏各位仙子的绝世容颜？这比扣修为、遭雷劈还让人无法接受啊！
李凡内心疯狂咆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扭曲得十分精彩。
苏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微微蹙眉。
“你怎么了？”
墨灵也偷偷抬起一点眼皮，担忧地看着李凡瞬间难看的脸色。
李凡猛地回过神，看着苏晚那双还残留着一丝微红、清澈冷冽仿佛能照见人心的眼睛，再想到那坑爹无比的任务，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干巴巴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脑子飞速旋转，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想起在中墟洲欠了宋念一点灵石……对，灵石，有点肉疼，哈哈，哈哈哈……”
苏晚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显然不太相信他这个拙劣的借口。
李凡心里泪流满面。
完了，这任务可怎么完成啊？
难道真要他故意去惹毛苏晚，把她气哭？
或者……编个凄惨无比的故事骗她眼泪？
无论哪种，感觉都会被她的断念剑追杀到天涯海角啊！
咸鱼的安逸生活还没开始，就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
李凡看着眼前清冷如昔的苏晚，第一次觉得，回“家”的压力，居然比在中墟洲面对天机阁追杀时还要大。
可是，让李凡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将要告别的时候。
苏晚却再次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