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被架走后，后台安静得有点发闷。走廊那盏灯还在闪，像是没修好线路的老房子。陈宇默站在原地，手里那瓶水已经被他握得温了，指节处留下几道浅印。
顾深快步走回来，把化验单交到技术组手上，顺手在记录本上签了个字。他抬头看了陈宇默一眼，点了下头，没说话，但意思清楚——东西已经送出去了，优先级拉满。
导演站在控制台前，眉头一直没松开。他盯着监控回放的暂停画面，王均的手正碰在机械臂接口上，时间戳停在三点二十六分十七秒。
“你早知道他会去碰？”导演终于开口，声音不高。
“不是知道，是猜的。”陈宇默把平板递过去，“他这几天进出设备区七次，每次都绕开主通道。第一次我只觉得奇怪，后来发现他总盯着d-3存放柜看。”
导演翻了下平板里的日志，“所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防他？”
“第59章那次表演之后。”陈宇默语气平稳，“何晴吃完道具菜当晚就闹肚子，症状不对劲。我们试过食材批次、厨具清洁、储存温度，最后发现只有d-3那瓶液体有问题。可节目组备案里，它只是普通调味剂。”
导演眼神一紧：“你们查了成分？”
“查了。”顾深接话，“里面混了一种缓释型肠胃刺激物，低剂量，不会立刻发作，但连续摄入三次以上就会引发痉挛。最麻烦的是，检测报告能过初筛，常规审查根本看不出问题。”
导演沉默了几秒，“所以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动手脚了？”
“不止。”陈宇默打开另一段视频，“第63章彩排，我在仓库角落看到他蹲着调整冷藏柜的温控面板。当时以为是例行维护，后来调日志才发现，那晚十一点四十三分，b区温度被悄悄调高两度，持续三小时。刚好覆盖d-3存放时段。”
“你是说……他故意让药效提前激活？”
“对。他想让我在台上出状况，最好当场失态。”陈宇默顿了顿，“但我没吃那道菜。”
导演吸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确定是他？”
“第65章。”陈宇默嘴角微动，“我故意在休息室说漏一句‘明天要用新配方’，还让助理把假流程表放在桌上。结果第二天，那张表不见了，d-3瓶子被人动过。除了他，没人有权限进那个区域。”
顾深补充：“那天他还申请了临时系统访问，理由是‘检查设备兼容性’。实际上，他在后台偷偷录了你的操作习惯，估计是想模仿动作，嫁祸给别人。”
导演脸色越来越沉，“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
“因为我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陈宇默声音没变，“一个人敢下药，未必敢当众搞破坏。可他不仅改了温控，还主动申请参与道具调度，甚至亲手调试机械臂——说明他已经不在乎暴露了，只想把我彻底毁掉。”
空气静了一下。
导演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叠材料：监控截图、温控日志、检测报告、录音转写稿……每一份都标着时间和签名，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这不是一时冲动。”他缓缓说，“这是蓄谋。”
“而且他以为自己赢了。”陈宇默看向舞台方向，“第68章我当众打开d-3瓶盖倒液，他就在监控后面笑。他觉得我中计了，其实那瓶早就被我换成无害溶液。真正的陷阱，是那个机械臂。”
顾深插了一句：“程序是我改的。只要有人手动触碰校准区，就会释放微量神经刺激剂，通过皮肤吸收。反应延迟五到八秒，正好制造‘突发意外’的效果。”
导演盯着他：“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
“不是串通。”陈宇默摇头，“是我找他帮忙。他知道我被针对，也看不惯有人拿节目安全开玩笑。”
顾深笑了笑：“再说了，我也想看看，那种人站到聚光灯下会是什么样。”
导演没再问下去。他把所有材料收进文件夹，转身走向会议室门口，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
“我会召集管理层开会。”他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他是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都得查个水落石出。”
陈宇默点头：“建议先封锁d-3区域的所有出入记录，最近三天接触过它的人都要做背景核查。另外，后台权限日志也得调出来，看看有没有异常登录。”
“你还挺懂流程。”导演看了他一眼。
“被逼出来的。”陈宇默淡淡地说，“以前总觉得好好做节目就行，现在明白了，光有本事不够，还得防着有人背后捅刀。”
导演没接话，推门进了会议室。灯光亮起，隐约能看见他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嫌疑人、作案链条、证据闭环**。
顾深拍了拍陈宇默肩膀，“接下来等他们查吧，你该歇会儿了。”
陈宇默没动，“我不累。就是有点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
“那天在仓库，他手里其实拿了两个瓶子。”陈宇默眼神沉了沉，“其中一个我没见过标签，也没在他身上找到。他藏哪儿了？”
顾深皱眉：“会不会扔了？或者带回家了？”
“不清楚。”陈宇默盯着地面，“但我记得，他摸那个瓶子的时候，手指有点抖。”
两人正说着，何晴从侧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薄毯。
“外面凉。”她把毯子搭在陈宇默肩上，“你站这么久，别感冒了。”
“没事。”他笑了笑，“倒是你，刚才吓到了吧？”
“有一点。”她承认，“看到他那样抽搐，我还以为真出了大事。”
“其实是他自己选的路。”陈宇默望着空舞台，“我设的那个机械臂，谁碰都不会有问题，除非他之前就已经沾了东西。”
何晴愣了下：“你是说……他早就接触过刺激源？”
“不然解释不了反应速度。”陈宇默低声说，“正常情况下，药剂渗透需要时间。但他几乎是碰上去就开始抖，说明体内已经有类似成分在循环。”
顾深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医务组刚才汇报，说他吐得很厉害，意识模糊，口袋里还有个小瓶子，标签撕了。”
“我知道。”陈宇默点头，“我看过一眼，液体颜色和d-3密封盒里的残留很像。”
“你怀疑那是他私藏的药？”
“有可能。”陈宇默目光没移开，“他一直在测试剂量，也许那天晚上不只是改温控，还顺走了样品。如果真是这样……他不是单纯想害我，更像是在做一场实验。”
空气忽然压了下来。
何晴轻声说：“你赢了，可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我还没搞明白。”陈宇默看着会议室的门缝，“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就因为我顶替了他的项目？还是……别的原因？”
顾深叹了口气：“有些事，可能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等不了那么久。”陈宇默摇头，“他敢这么做，说明不怕留痕迹。这种人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已经豁出去了。”
三人沉默片刻。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跑过来。
“陈老师，化验室刚回消息。”那人喘着气，“那个小瓶里的液体，初步确认含有高浓度神经调节剂，和机械臂上的成分属于同源物质，但纯度更高，接近医用级别。”
陈宇默眼神一凝：“来源呢？”
“还在查。不过技术组发现一件事——这玩意儿的分子结构，和节目组采购的某批冷却液非常相似，只是经过二次提纯。”
“冷却液？”顾深猛地抬头，“你是说……演播厅中央空调系统用的那种？”
“对。”
陈宇默立刻转向他：“b区温控报警那天，是不是也换了冷却液？”
顾深快速翻了下手持终端：“换了。记录显示，当晚十二点十五分，有人远程提交了更换申请，由值班工程师执行。”
“申请账号是谁的？”
“临时工号。”顾深脸色变了，“但登录Ip……来自内部网络，就在咱们这层楼。”
陈宇默盯着地面，脑子里飞快过着线索。
王均半夜溜进仓库——改温控——换冷却液——提取成分——自制药剂——再反过来栽赃给他。
这不是一次陷害。
是一整套流程。
他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设计好了退路和替罪羊。
“他根本没打算全身而退。”陈宇默忽然说，“他是想把自己也搭进去，让所有人相信，这是我反击过度的结果。”
何晴呼吸一滞：“所以刚才那些抽搐、呕吐……都不是装的？”
“是真的。”陈宇默声音低下来，“但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仍然选择了喝下去。”
顾深喃喃道：“这已经不是报复了，这是……自杀式反咬。”
陈宇默没说话，只是慢慢攥紧了手中的水瓶。
塑料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会议室的门突然推开，导演走出来，脸色凝重。
“我们刚刚调出权限日志。”他说，“过去一周，有三次非授权访问试图进入你的个人行程系统。Ip地址都指向同一个内网端口——就在设备调度组的办公区。”
陈宇默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隐瞒了什么？”导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