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石粮食是很大一笔,为了运输这些钱粮,朱瑾派了上千辆马车,往北绕沂州再南下海州,跑了五趟花了两个月才运完,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入冬了,加上当年的秋收,勉勉强强能够挨到第二年的麦黄。
不管怎么说,当第一批钱粮的成功送达,如同给濒死的兖郓二镇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朱瑾利用钱镠提供的钱粮,迅速招募新兵,汰弱留强,加紧操练,兖州城头的守备力量肉眼可见地增强了几分。困守郓州的朱宣得到弟弟的消息和部分物资接济后,也勉力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防线,兄弟二人似乎又看到了一丝与朱温周旋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际,钱镠的第二批亲笔书信,由秘密渠道分别送到了朱宣和朱瑾手中。与上一封慷慨激昂的结盟信不同,这封信的语气更为深沉、恳切,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冷静与对人才的真切关怀。
钱镠在给朱宣的信中写道:
“……宣公镇郓多年,保境安民,士民称颂,此乃治世能臣之才。然当今之势,非一城一地之得失可论英雄。朱温挟中原之势,如洪水滔天,硬撼其锋,徒耗元气,苦者唯黎民百姓耳。望公思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能保全有用之身,携麾下忠勇之士南来,镠必虚席以待,浙东富庶之地,正需如公这般善于抚民之才施展抱负……”
而在给朱瑾的信中,则更侧重其军事才能:
“……瑾公勇冠三军,韬略非凡,阳刘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势之不及也。猛虎困于浅滩,岂是长久之计?中原板荡,非一日可平。公乃万人敌,当用于更广阔之天地,而非与兖州孤城共殉。镠虽不才,然志在保境安民,拓土开疆,水师已控海路,正需瑾公这般蛟龙,统率大军,纵横江海。若公愿来,三军帅印,虚位以待……”
这封信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了朱宣朱瑾的心头。最初的振奋过后,冷静下来,他们何尝不知钱镠所言乃是残酷的现实?朱温吞并徐、兖、郓之势已不可逆转,他们纵然得到钱镠援助,最多也只能延缓败亡的时间,绝无翻盘的可能。继续死守,最终结局要么城破身死,要么被迫投降,而以其二人节度使的身份和与朱温的积怨,后者恐怕也难有好下场。
“钱公……真乃仁厚长者,眼光深远啊。”朱宣放下书信,长叹一声。他善于治理,深知民力已竭,再打下去,郓州就真的成了白骨之地。
朱瑾摩挲着信纸,他桀骜不驯,但并非不识时务。钱镠对他军事才能的推崇和“统率大军,纵横江海”的承诺,深深打动了他。在中原,他已是穷途末路,而在南方,却可能是一片崭新的、更广阔的天地。
兄弟二人密议数次,最终达成了共识:钱镠的建议是最优,也是唯一的生路。南投钱镠!
决心既下,立刻开始秘密部署。他们首先召集了目前最为核心和倚重的部将。朱宣这边,只剩下忠心耿耿的贺瓌、以及部将朱瑄(非朱宣,两人同名,为了区别,分开字体区分,)等寥寥数人。朱瑾麾下则人才较多,除了之前负责运送物资的康怀英,还有以勇猛着称的胡规、智略过人的阎宝、刘康乂等,除此之外还有李克用派来的沙陀援兵,其主将李承嗣、副将史俨,这些人都是历史上后来在唐末争霸中留下名号的人物。
当朱瑾将钱镠的邀请和南渡的计划告知众人时,帐内先是沉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激动。这些将领追随朱氏兄弟血战至今,早已身心俱疲,看不到前途。如今有一条如此体面的退路,还能保全家族,继续在新主那里建功立业,岂有不愿之理?
“末将等誓死追随节帅!”众将齐声表态。
计划随即展开。第一步,便是转移家眷。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行动,但也是安定军心、表明决心的关键。利用朱温大军正在休整、围困略有松懈的间隙,朱宣朱瑾派阎宝、刘康乂,率领精锐小队,化整为零,将主要将领的家眷秘密护送出境,绕开汴军控制区,向东南方向的海州转移。
与此同时,驻守郁洲岛的靖江军左厢都指挥使司马福,接到了钱镠的严令:加派舰船,扩大巡弋范围,随时准备接应。当朱宣朱瑾的家眷队伍历尽艰辛抵达海州沿岸时,靖江军的战舰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看着家眷们安全登上前来接应的巨大楼船,扬帆南下去往安全的后方,负责护送的阎宝等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立刻派人回报兖州、郓州。
当载着朱宣、朱瑾及其麾下主要将领家眷的船队抵达润州时,受到了李振代表钱镠的高规格接待。所有家眷都被妥善安置在润州。
钱镠早已下令,按照节度使的规格,为朱宣、朱瑾修建了豪华的府邸,为贺瓌、康怀英等主要将领也准备了宽敞的宅院。并赐予了大量的钱帛、田产、奴仆,确保他们南来的家眷能立刻过上优渥、体面的生活。消息传回兖州、郓州,朱宣朱瑾以及所有核心将领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彻底打消,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