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垣的话音落时,祭台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巫祝们重新举起木杖,骨笛的音色变得柔和,像山间的溪流般绕着祭台流淌 —— 这是 “引灵词” 后的 “融灵调”,专为灵脉相融而奏。
悠悠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青芒稳住。和方才那缕带着冲劲的光不同,此刻指尖的青芒像被温水浸过,泛着淡淡的柔光,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到蛇纹法器上。他抬手将法器再次对准台顶的青铜鼎,鼎身的纹路似乎感应到什么,竟跟着青芒的节奏轻轻颤动起来。
“嗡 ——”
一声极轻的嗡鸣从鼎中传出,原本盖得严实的鼎盖突然自动向上掀开寸许,一缕纯白的气团从缝隙中飘出 —— 那气团比晨雾更清透,带着草木的清香,正是巴国族人代代相传的 “灵脉气”。气团刚飘出鼎口,就径直向悠悠飞来,在他身前盘旋两圈后,竟顺着他敞开的衣领钻了进去,落在胸口的木脉印记上。
悠悠只觉胸口一阵温热,像揣了块暖玉。他低头扯开衣襟,只见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树叶纹印记,正随着灵脉气的融入慢慢变亮 —— 叶脉的纹路一点点清晰,叶缘泛着极淡的青光,最后竟像活过来般,在皮肤下轻轻颤动。
“灵脉认主了!” 人群里有人惊呼,孩童们踮着脚拍手,连巫祝的舞步都添了几分轻快。巴垣站在祭台边,捋着胡须点头,眼中的凝重散去些许,多了些释然 —— 先祖记载的 “灵脉相融”,终于在悠悠身上成了真。
待灵脉气完全融入印记,悠悠指尖的青芒渐渐淡去,青铜鼎的纹路也恢复了暗哑。巫祝们放下木杖,齐声唱起 “送灵词”,歌词是上古传下的巴国方言,大意是 “地脉丰,草木荣,护我族,永安宁”,歌声落时,祭台石缝里的微光彻底熄灭,这场延续了三个时辰的灵脉祭,总算到了收尾的时候。
族人们提着竹篮围上来,里面装着祭典特供的食物:烤得油亮的兽肉(是前几日猎来的山鹿,用松针熏过)、裹着树叶的野果(酸甜的棠梨,刚从山涧边摘的),还有用灵脉泉水泡的草药茶。悠悠接过巫祝递来的一块兽肉,却没立刻吃,而是捧着蛇纹法器坐到祭台的台阶上。
法器的蛇鳞还带着一丝余温,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鳞片的纹路,忽然觉出些不一样 —— 方才灵脉气融入时,法器似乎轻轻震了一下,像在回应什么。他试着将掌心贴在蛇眼的玉石上,能感觉到玉石里有极淡的气流在动,绕着玉石转了一圈,又悄悄隐去,仿佛在藏着什么秘密。
“这法器,到底还有多少事没说啊?” 悠悠小声嘀咕,指尖在鳞片上画着圈,目光落在鼎中还在飘着的白雾上 —— 他总觉得,方才灵脉气绕身时,好像听到了极轻的声音,像有人在耳边说 “玄图”,可再细想,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夕阳渐渐沉到巴山背后,暮色像潮水般漫过部落。族人们点燃了火把,橙红色的火光映着茅草屋的轮廓,也映着祭台周围的笑脸。孩童们举着火把追逐打闹,巫祝们坐在火堆旁煮茶,巴垣正和几位族老说着什么,偶尔朝悠悠的方向看一眼,眼神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呼突然从部落西侧传来:“快看西北方的星星!那是什么?”
悠悠猛地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 夜空已经暗透,满天星子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而西北方那颗最亮的星(巴国族人叫它 “灵枢星”,说是守护巴山灵脉的星神所化)周围,竟缠着一缕淡黑色的雾气。那雾气不像云,也不像烟,更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正一点点顺着星光往上爬,所过之处,原本清亮的星光变得黯淡,像被蒙了层灰。
“那是……” 悠悠站起身,握着法器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想起方才摩挲法器时,玉石里那缕奇怪的气流,又想起巴垣之前说的 “混沌将现”,心口突然发紧。
周围的族人也都围了过来,火把的光映着他们的脸,从好奇变成了疑惑,又慢慢沉下来。一位年长的族老皱着眉说:“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灵枢星这样…… 那黑气,看着就邪门。”
“长老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巴垣快步从火堆旁走来,他手里还拿着观星用的木筒,顺着众人指的方向望去。当看清灵枢星周围的黑气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拧成了疙瘩,握着木筒的手微微发颤。
“是混沌气……” 巴垣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先祖的竹简里写过,混沌气最喜吞噬灵脉与星光,灵枢星被缠上,说明巴山的灵脉屏障,怕是要松了。”
悠悠走到巴垣身边,举着蛇纹法器问:“长老,这黑气会伤到部落吗?” 法器的蛇眼玉石不知何时泛出极淡的绿光,正对着西北方的黑气,像在感应什么。
巴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那缕黑气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们得提前防备。” 他拍了拍悠悠的肩膀,目光落在法器上,“你好好护着这法器,它比我们更先察觉混沌气 —— 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夜风从巴山方向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吹得火把的光晃了晃。悠悠抬头望着西北方的夜空,灵枢星的光还在被黑气一点点侵蚀,那缕淡黑色的雾,像一道无声的预警,悬在部落的上空,也悬在了每个族人的心里。他握紧了手中的蛇纹法器,胸口的木脉印记轻轻发烫,仿佛在提醒他 —— 这场灵脉祭,不仅是传承,更是一场风暴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