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玄冥宗外门登记处的石阶上就挤满了人。李子穿着身半旧的灰布杂役服,怀里揣着玄尘子亲书的晋升令牌,站在攒动的人头里像根扎错地方的木桩。
“哟,这不是李杂役吗?” 个尖细的声音从背后刺过来,“怎么,来给外门弟子洗袜子的?”
李子回头,看见洗衣房的王三正抱着胳膊笑,他身后跟着两个同屋的杂役,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王三的袖口还沾着皂角沫,显然是刚从洗衣房溜出来的。
“我来登记。” 李子从怀里掏出令牌,木牌上 “外门弟子” 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王三的笑声戛然而止,伸手就要去抢:“你小子偷的吧?就凭你也配……”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令牌,就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李月不知何时钻到哥哥身边,发间的弯月簪闪了闪,王三捂着胳膊哎哟叫唤:“这小丫头片子使了什么妖法!”
“是月华之力。” 李月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云长老说比你洗三年袜子的力气都大。”
登记处的管事从屋里探出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吵什么?要登记就排队,杂役弟子去那边领皂角!” 他看到李子手里的令牌,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这…… 这是玄尘宗主的令牌?”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李子身上。有震惊,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人后背发紧。
“不可能!” 个高瘦的杂役突然嚷嚷起来,他是负责给丹房送柴的赵六,据说已经在杂役院待了五年,“他上个月还在劈柴呢,凭什么能进外门?”
“就是!” 王三揉着发红的手腕附和,“我看是走了狗屎运,给哪位长老舔鞋换来的!”
李子还没开口,丹田内的红老已经炸了锅:“这群兔崽子找死!要不要老夫出手,把他们的舌头全拔了?”
“稍安勿躁。” 紫老慢悠悠地说,“让他们吠几声,正好让你徒弟练练心性。”
李月突然往哥哥身后躲了躲,指着人群外:“哥,你看月牙!”
只见月影狼叼着只肥硕的灵兔从竹林里窜出来,嘴里的兔子腿还在蹬腾。它看到李子被人围着,立刻炸起狼毛,把兔子往地上扔,冲着人群龇牙咧嘴。
“妖兽!” 不知是谁喊了声,前排的杂役纷纷后退。王三却梗着脖子喊道:“怕什么?不过是只没断奶的狼崽子!” 他捡起块石头就要砸,却被道银光缠住手腕。
李月指尖的月华凝成细索,把王三捆得像只粽子。小姑娘叉着腰笑道:“让你尝尝被吊在洗衣房房梁上的滋味!”
“反了反了!” 王三挣扎着嚎叫,“外门弟子欺压杂役,你们管不管!”
管事的眉头皱成个疙瘩,刚想训斥,却见李子突然抬手。他的掌心泛着淡淡的星辉,轻轻按在王三的肩膀上。那股让王三动弹不得的月华之力瞬间消散,却有股更温和的力量顺着肩膀蔓延开,把他刚才被弹红的手腕也治好了。
“登记吧。” 李子对管事说,声音平静得像没起波澜的湖面。
管事这才回过神,连忙把李子往屋里请:“快请进,手续我这就办。” 他给旁边的学徒使了个眼色,“给李…… 李师兄倒杯灵茶。”
“凭什么!” 赵六突然堵在门口,“他个劈柴的凭什么当师兄?我不服!” 他从怀里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 “杂役榜首” 四个字,“我连续三个月都是杂役院第一,按规矩该晋升外门的是我!”
屋里的算盘声停了,所有目光都落在赵六那块磨得发亮的令牌上。杂役院确实有规矩,连续三个月考核第一可晋升外门,但谁都知道,这规矩几十年没真正执行过了。
李子看着赵六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刚入宗门时,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劈柴的日子。他刚想说话,丹田内的黄老突然道:“这小子体内有股土行灵气,就是太急躁,经脉都淤堵了。”
“跟你年轻时候一个德性。” 青老打趣道。
“放你娘的屁!” 黄老怒道,“老夫当年可比他沉稳多了!”
管事搓着手打圆场:“赵六啊,规矩是规矩,但李师兄是宗主特批的……”
“特批就了不起吗?” 赵六打断他,“我要挑战他!按宗门规矩,杂役可挑战外门弟子,赢了就能取而代之!”
这话一出,连王三都忘了挣扎。所有人都看着李子,等着他拒绝 —— 哪有刚晋升的外门弟子会接杂役的挑战?
“好。” 李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什么时候?”
赵六反倒愣了,他本来只是想刁难下,没想李子真敢接。愣了半晌才梗着脖子道:“就现在!演武场见!”
李月拉了拉李子的衣角:“哥,他是想耍赖。杂役挑战要提前三天报备的。”
“没事。” 李子摸了摸妹妹的头,“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了眼地上那只被吓晕的灵兔,对月影狼道:“看好它,晚上烤兔肉吃。”
狼崽立刻叼起兔子,摇着尾巴跟在后面。李月蹦蹦跳跳地跟上,还不忘回头对被捆着的王三做个鬼脸:“等我哥赢了,就把你吊去喂蜂!”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朝阳晒得发烫。赵六脱了上衣,露出练得结实的肌肉,每块都透着股蛮力。他手里握着柄砍柴刀,那是他用了五年的家伙,刀刃上还留着劈柴时崩出的缺口。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赵六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我这把刀劈过千年铁木,你要是现在认输,还能留点面子。”
李子空着双手站在对面,晨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他突然想起红老说的话,炼体不仅要刚猛,更要懂得借力。
“开始吧。” 李子摆出个起手式,正是秦老教的基础拳法。
赵六见状大笑:“就这?” 他挥刀劈来,刀风带着破空声,显然是用了全力。
李月在台下数着数:“一,二…… 哥,该出拳啦!”
话音未落,李子突然侧身,右手像蛇般缠上赵六的手腕。他没用力,只是顺着刀刃的方向轻轻带了带。赵六的刀顿时劈空,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趴在地上。
“耍赖!” 赵六怒吼着回身再劈,这次却更快更狠。
李子脚下踩着青老教的步法,像踩着云朵般在刀影里穿梭。他每次都在刀刃即将碰到衣服时躲开,动作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锋芒。
“这是…… 流云步?” 看台上有懂行的外门弟子惊呼,“这步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赵六越打越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突然变招,刀柄往李子胸口撞去。这招阴损,是他跟山下的地痞学的,专门用来阴人。
李月吓得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看。只见李子突然抬手,掌心的星辉凝成面小盾,轻轻挡在胸前。
当啷一声,赵六感觉像撞在铁板上,震得虎口发麻,砍柴刀脱手飞出,正好插在旁边的木桩上,刀柄还在嗡嗡作响。
“你输了。” 李子收回手,星辉散去,露出原本的肤色。
赵六盯着自己发麻的手腕,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通红:“不可能…… 我练了五年…… 为什么会输给你……”
李子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红老说的话:“炼体不是练蛮力,是要让力量像溪流一样,既能冲刷山石,也能绕开顽石。” 他伸手把赵六拉起来,“你的根基很好,只是太急了。”
赵六愣愣地看着李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请师兄教我!”
这一跪把所有人都惊呆了。王三张大嘴巴,忘了自己还被捆着;看台上的外门弟子们交头接耳;连管事都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毛笔滴了墨在账本上。
李子连忙扶起他:“我也只是初学,谈不上教。”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这是我抄的基础炼体口诀,你要是不嫌弃……”
赵六双手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淬体基础》,字迹算不上好看,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他翻开第一页,突然愣住 —— 上面不仅有口诀,还有密密麻麻的注释,甚至用红笔标注了哪里容易出错,哪里该用巧劲。
“这…… 这是……” 赵六的声音都在发颤。
“红老说这是他年轻时的笔记。” 李子挠挠头,“可能对你有点用。”
丹田内的红老怒吼:“放屁!那明明是我花了三年才整理出来的!”
“现在不就是给徒弟用了吗?” 橙老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带进棺材?”
赵六突然对着李子深深鞠躬,又对着王三喊道:“王胖子,还不快给李师兄道歉!”
王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李师兄恕罪,是小的有眼无珠。”
李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刚领的外门弟子服:“哥,快换上试试!这料子比杂役服好多了,还绣着月亮呢!” 她突然指着赵六,“对了,你连续三个月第一,为什么没晋升呀?”
赵六的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上个月…… 上个月把丹房的药鼎打翻了,被罚再做半年杂役。”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笑声,之前紧绷的气氛彻底消散。有几个杂役上前围着李子问东问西,请教修炼上的问题;王三也凑过来,说要帮李子把杂役院的东西搬到外门宿舍。
“不用麻烦了。” 李子笑道,“我没什么东西,就一床被子。”
“那怎么行!” 赵六拍着胸脯,“师兄的东西,我们帮你搬!” 他对着人群喊道,“愿意帮忙的跟我来,今天让李师兄看看咱们杂役院的规矩!”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杂役院走去,李子被簇拥在中间,突然觉得这外门弟子的身份,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李月骑着月影狼跑在最前面,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灵鸟。
丹田内的七个老头还在拌嘴。红老嫌李子刚才太手软,绿老却夸他把流云步用得好,黄老则惦记着赵六那身土行灵气,说要是好好调教,说不定能成个不错的炼体修士。
李子听着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看着前面妹妹晃动的发簪,突然觉得阳光格外温暖。他想起刚入宗门时,自己一个人在后山劈柴,连只灵兔都敢欺负他;而现在,他不仅有了妹妹,有了七个吵吵闹闹的师父,还有了愿意喊他师兄的同伴。
“哥,快点!” 李月在前面回头喊道,“外门宿舍有月亮窗呢!”
李子加快脚步,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挑战在等着他。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存在,再难的路,他也能笑着走下去。
杂役院的老槐树下,赵六正指挥着众人打包李子的行李。王三抱着那床打了补丁的被子,突然红了眼眶:“没想到李师兄真能……”
“以后好好修炼。” 赵六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师兄说的对,力量不光是用来打架的。”
远处传来李月的笑声,夹杂着月影狼的嚎叫。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跳跃的星辰。属于李子的外门弟子生涯,就在这样喧闹而温暖的氛围里,正式开始了。